鐺！鐺！鐺！

天色未亮，打鐵聲已起。

贏無名早早地來到了老夜鐵器坊，將那方沉寂已久的爐臺整理出來，熟悉著爐臺上散落著的各種器械。

鍛造鐵器的四個階段：煉火，百鍛，如琢，銘文。每一個階段都是一門學問，每一家鐵器坊又有自己的獨到之處，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

老夜鐵器坊的門還沒有開，贏無名便一直靜靜地等待著。

別人靜下來，身體一樣會有小的動作，贏無名靜下來就像是一泓秋水那樣，沒有半點波瀾一樣，卻又好似融入到了這片天地間，讓人察覺不到。

老夜鐵器坊的老夜坐在屋子裡，目光越過光影斑駁的格子窗，看向贏無名的身影。

當贏無名提出要來在這裡時，老夜的心裡有了一絲絲的警惕。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來打擾他平靜的生活了。

為什麼會偏偏找到他這裡來？是巧合嗎？另外兩個人是一塊來的？是故意來試探的嗎？難道是有人追來了嗎？還是說他真的想要來這裡打鐵？

剎那間，老夜的心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但這都不影響他手上的動作，也不影響他回絕對方。

不管對方懷著怎樣的心思，老夜將對方拒之門外都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平靜的生活，老夜已經完全習慣，不希望有任何人出現將其打破。

然而，贏無名竟然同樣揮起了錘子。

窺明境一虯線，一種簡單的錘法。

在老夜看來，贏無名的實力不值一提，他的錘法也算不上高明，他甚至都沒有去看對方一眼的必要。

嗡！嗡！嗡！

重錘壓出了一陣陣的風。

老夜清楚這需要怎樣的控制力才能做到這一步，對一個剛入窺明境的人來說，這已經很不錯了，但也僅僅限於很不錯。這個世上有很多不錯的東西，然而，“不錯”也是指沒有必要。

像贏無名這樣的人在黑鐵城有很多，老夜不會收一個“不錯”的人。就算眼前真的是一個極有天賦的人，老夜也不會收。

然而，贏無名一直沒有停手。

窺明境一虯線的修為，最多能錘出那種程度的三十錘，可贏無名一直錘出了百錘，他還沒有停，一直到一百三十六錘！

就算是窺明境五虯線的人也做不到這一點！

筋疲力竭！

不論是肉體的力量，還是體內元氣都必定耗地乾乾淨淨！

即便是死亡近在眼前，也很少有人可以做到這一步！

老夜忽然明白，贏無名並不單單是在向他展示什麼，而是真的如贏無名自己所說的那樣——人生何處不修行！對於這一次揮錘，贏無名一樣當做是對自己的磨礪，一樣在挑戰著自己的極限！

無時無刻，贏無名都在努力地修行！

人生何處不修行，贏無名不單單是說出來而已！

老夜那如寒鐵般又冷又硬的心動了一下，或許是勾起了曾經的回憶，也或許單純地有些好奇眼前這個少年究竟在執著什麼，他竟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只收你，明日來。”

在說完這句話後，老夜也說不上是不是後悔，只是他清楚自己平靜的生活或許會有一絲波瀾。

這麼多年來，生活一直如此，也該有些波瀾才有意思。就像是一直吃白米飯的人，時間久了也會想嘗一嘗紅燒肘子的味道。老夜是這樣勸說自己的，為贏無名的到來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門外的贏無名站的那樣靜，像是一棵樹，也像是一泓水，不急躁，不迫切，就安靜地立在那裡。

老夜看了片刻後，拿著東西走了出來，將一塊剛剛經過煉火的玄鐵塊丟給了贏無名。

不需要多言，贏無名就知道自己該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