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良有自己的座駕——一輛已經有些掉漆的二八大槓,就停在樓後面的院子裡。
她們報社招了個看倉庫的大爺,每天管理本單位的車輛進出。
桑時清不騎車上班,和他打交道比較少,但聽劉淑芝說過,老頭是個退伍老兵,非常不好嚴肅。
在去取車的路上,彭德良一邊擺弄著他脖子上掛著的相機,一邊和桑時清道:“剛剛有人給我打電話,說有人在百貨大樓樓頂,他要跳樓,咱們得趕緊過去看看。”
“好。”
百貨大樓離中央大街不遠,但也不近。桑時清坐在彭德良的腳踏車後座,從當初龔志強躲藏的巷子穿過去,騎了十分鐘左右才到。
百貨大樓是一棟六層樓高的建築,此刻樓底下聚集了不少人,他們抬頭看著樓頂坐著的那個人。
消防員和警察也已經到達了現場,消防員正在地面緊急布控。
像彭德良一樣掛著相機的人不在少數。
改革開放後,各種各樣私人的報社、雜誌猶如雨後春筍一般露出來。
彭德良環顧一週,帶著桑時清往老太太扎堆的地方去,一邊走,一邊教導桑時清:“小桑,我跟你講,往後你出去跑新聞,要是遇到有人扎堆的,你瞅準了哪兒有老頭老太太,直接過去就好了。”
“這些老頭老太訊息靈通得很,找她們打聽事兒她們還樂意告訴你,訊息還準確得很。”彭德良說得很隨意,他教導桑時清的都是一些很簡單的常識。雖然簡單,但裡面也大有文章,要是才初出茅廬的人,想要摸索出來這些事兒怎麼著也得一段時間。
桑時清也不是個不懂事兒的人,她受教的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師父。”
這一聲師傅,讓彭德良格外滿意。
“你跟這些老頭老太相處,嘴巴一定要甜,態度一定要好,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在人群裡找一個話最多的。”
說話間,兩人就到了老頭老太太扎堆的地方,他徑直朝著一個勾著頭往前瞅的老太太。
老太太穿著紅色的花衣裳,頭髮隨意在腦後扎髮髻,她的神情是罕見的興奮。
彭德良直接湊到他身邊去:“大姐,這是咋回事兒啊?”
紅衣老太太最是愛俏,聽到有人叫她大姐,她轉過頭,看到叫她的人是三十來歲的碰記者後,嘴角的笑容怎麼都壓不住。
“都一把年紀了,叫什麼大姐。”老太太說完以後,看了一眼彭德良脖子上的相機,道:“小夥子你不認識他?”
這個他,指的是站在樓頂上的男人。
桑時清和彭德良一起抬頭朝上看,從這個角度,他們不止能看到站在房頂邊緣的男人,還能看到站在他對面苦苦勸說他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穿著綠色制服的警察,在他們的身後,是百貨大樓的負責人,離得那麼遠,桑時清鬥能看到其中一個地中海一個勁兒的拿出手帕來擦額頭上的汗。
要跳樓的男人是背對著桑時清的,他看不到他的臉。
彭德良也同樣看不清,他實誠地搖頭:“大姐,我們剛來……”
紅衣老太太一看這樣,精神一振,剛開口想說話,就被桑時清邊上的老太給搶白了。
“要跳樓的是當年的服裝大王徐國強。”
服裝大王徐國強這個名字一出,周圍剛剛加入進來的吃瓜群眾恍然大悟。
徐國強這個名字,在封城不說是家喻戶曉,但也差不多了。
1979年,在改革開放的春風還沒有刮起來之前,徐國強就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其中帶來的商機,於是他扒火車前往俄國附近的城市,透過非法突進買了一批並不合法的衣服回來。
在改革開放的風吹過來時,他手上的衣服直接被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