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太后冷冷地看著我,叫我解釋。
我看看他,他坐在一旁,薄唇緊抿,臉上是我未見過的漠然。不是懷疑——若是懷疑反而是好的——而是最令我心寒的冷漠。
果然,所謂鶼鰈情深,不過是一場我一廂情願的鬧劇。
我立在大殿中央,一語不發。
真是可笑!這樣就想嫁禍我嗎?那素帛……我怎會用如此低下的手段傳遞資訊?究竟是他們太無能還是因為我太無能?
就在薄太后欲下令將士抓我的時候,站在我身後的綠衣倏地跪下。
綠衣承認是她接受太后密旨,模仿我的筆跡,然後定下了這莫須有的罪行。
從此,我再沒有見過她。
紅袖說,她被行了剮刑。我聽得膽顫心驚。
綠衣啊,和我一起長大的綠衣啊,就這樣被我愛的那個男人以如此殘忍的手法處死了。
而我失去的不僅僅是綠衣,他們以我的使女私通長安為由,將我幽禁在我的寢殿裡,除了每日清晨的請安不得隨意外出。他也不再來看我,聽紅袖說,他又有了許多新的姬妾。而這代國的宮廷本來就與長安無異,人們最會跟紅頂白了。伴隨著我的失寵,以往若市的門庭霎時冷落,連送飯的下人也不準時到達。
紅袖對我說,青寧,你認清事實吧!
可是紅袖,我不是認不清事實,我只是不願承認而已。
我傳給太后娘娘的資訊依舊未變,紅袖沒有阻止,甚至沒有勸阻。她只是望著我,說,青寧,長此以往,你不怕太后娘娘懷疑你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但那又如何?要我告訴太后娘娘綠衣已死,我與紅袖被禁足,又能如何?太后娘娘無法救我們出牢籠,即使她能,她也不會救。從我們被送往代國的那一日起,我們就都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
紅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可憐我。她說,那個男人配不上你。
我咯咯地笑。紅袖啊,是我配不上他!我這個不明身世的孤女如何配得上他這樣的貴胄?!
這清冷的寢殿裡就只有我和紅袖作伴,我們日日只是刺繡,寫字,作畫。別無它事。
偶爾紅袖透過窗欞望著灰色的天空發呆,問我:青寧,這樣的日子你都不覺得寂寞嗎?
寂寞嗎?我斜臥在臥榻之上,一隻手支著頭,清幽幽地說,我們已經寂寞了十年,還在意寂寞一輩子嗎?
其實,我真的不介意這樣寂寞一世的。直到今天我都在想,如果紅袖還活著,多好。只要她還活著,有這樣一個知心的姐妹作伴,我就甘願這樣偷生在代國王宮的一隅,每日能見他一面,哪怕只是一面就好。忍受他的冷落,忍受他越來越多的姬妾,甚至是他與她們的子女,起碼他還是我的丈夫,只是名義上的都好。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經常想念綠衣,想念紅袖,想念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孤寂的歲月。我不能再每天見到他了,可是真奇怪,以前日日見他卻還是日日想他,後來不見了竟也想得少了。
我是知道他的,他不再是我小時候認識的那個劉恆,不再是那個膽小懦弱難成大器的劉恆,他是有野心的。看似放蕩不羈的表象之下,是容納天下的胸懷與智慧。他不會愛上一個細作的。多可悲,我偏偏是一個細作。太后要我這個細作來傾代國的城池,他要我這個細作來麻痺太后的神經。他不是不想我死的,只是若我死了,太后定會派來新的細作,新來者未必有我好控制。紅袖到死都說他配不上我,我終於懂了她是說他利用我的感情踐踏我的尊嚴所以配不上我。可是,我並不介意。今日的天子並不適宜做九五之尊,若不是太后娘娘,這大漢的天下早就成了亂世。大漢需要一個真正有智慧有魄力的天子。他可以,所以我不介意做他的墊腳石。
得不到回應的情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