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濃雲擠壓著,沒有絲毫的日光,淡漠的風凌厲的穿梭著,街邊的攤販們陸陸續續收拾物品離開,行人匆匆忙忙,生怕下一秒雨滴墜落。
沈南初一身玄衣勁裝,帶著兜帽,謹慎地走在南街小道上,他伸手拉了拉帽沿,將半張臉完全遮住。
越往前走,周邊的住戶越少,連個人影也沒瞧著,路也是愈來愈窄,沈南初側身從窄小的巷口穿過,原本逼仄的空間頓時豁然開朗。
眼前是一座廢棄的府邸,府前大道上髒亂不堪,潮溼的磚縫裡滋生出隱約的青苔,門口的兩座石獅染著火燒的灰跡,還有大大小小的裂痕。
沈南初微微仰頭,昔日耀眼的沈府牌匾蛛絲纏繞,積著厚厚的塵灰,依稀能看出個“沈”字。
他緩緩閉上雙眼,彷彿往日門庭若市的情景再現,有追逐打鬧的小孩,有叫喊賣糖人的小販,有吟詩對唱的文人墨客……
再睜眼,是荒涼的宅院,破敗的房屋,是殘垣斷壁,每走一步,都會揚起腳下的細碎塵埃,一股腐爛的氣息瀰漫開來,嗆人口鼻,令人作嘔。
繁茂的花木四處亂長,地上雜草叢生,瓦礫遍佈。
穿過前院,是偌大的廳堂,碎石散落漫地,僅存寥寥無幾的殘破傢俱,東倒西歪,觸目所及皆是腐朽。
沈南初垂下眼瞼,只覺胸口越來越悶,這裡曾吊掛著面目全非的兩具屍體,記憶如觸電般一閃而過,他開始頭疼欲裂。
睜眼,是爹孃鮮血淋漓……
閉眼,是爹孃懸在高堂……
他逼著自己站在原地,咬緊嘴唇,只是看著,一動也不動。
不敢忘,不能忘。
冷風吹過,密佈的蛛絲網隨風飄搖。
已經許久沒來了,上回來的時候很是狼狽,發了瘋似的四處翻找爹孃留下來的東西,可那些早已埋沒於熊熊烈火之下。
至始至終,沈南初都不信他的父母親會通敵叛國,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查,一直在找,有關當年先帝為何處決沈府的蛛絲馬跡。
他按照母親的臨終囑咐,跑去宮裡找了姑母,那時的姑母並未承認自己是白氏一脈,也不承認有一位姐姐白君昭。
她在宮裡當差,化名沈玉娘。
她第一次見到六七歲的沈南初,便一眼認出那是她姐姐和姐夫的孩子,可她不願認。
沈玉娘原名白君蓮,曾經也是尚書府的二小姐,早年看上了一位俊秀的寒門書生,陳栩文。
陳栩文也是一眼傾心於她,可礙於自己低微的身份,碰見了也只能遠遠瞧上一眼。
為了能和陳栩文說上話,白君蓮時常打聽他的動向,聽聞他祖輩原是高門大戶後來家道中落,為了能安心科考,他到了寺廟清修。
一日,白君蓮藉著燒香的緣由悄悄見了陳栩文,透過鏤空窗望去,他端坐於案前聚精會神地看書,白皙修長的手翻過一頁又一頁的紙張。
白君蓮直直地站在對面廊下,滿目柔情的注視著他,一陣微風拂過,雪白的玉蘭花瓣飄過窗前,陳栩文鬼使神差地向外看去,驀地,心臟一陣緊縮,廊簷下的女子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他起身,踏著青石朝她緩緩走去。
他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陳栩文溫文有禮地向她作了揖。
白君蓮微微笑著回應。
後來時隔三四日,她都會來廊下見他。
他們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陳栩文暗暗立下決心,待他金榜題名,便向她表明心意,若她接受,就三書六禮,四金五聘,風風光光地迎娶她入門。
白君蓮也為了他,拒絕了許多求親的人,不論是踏破了門檻,她都不應,她的父母也無可奈何。
終於,陳栩文高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