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總是以這個角度不經意地看見他,隔著一段遠遠的距離,用眼睛給他的背影照一張相。十幾年了,還是這個人,卻每次的感覺都不同,他的背影永遠鮮活,日新月異。
也有想過他回頭發現她的時候,她想像過無數次,就在那茫茫人海中,某一天,他驀地回頭,微笑著朝她走來,溫柔道:&ldo;你像海豚,在人海中一躍而起,被我擒住。&rdo;
不過這樣的想法在她的腦海里凌空出現,卻總是一閃而逝。她想想,還是這樣安靜地從後面望著他比較好,不奢求他的回頭,也不執著他的感情,什麼慾望都沒有,只享受著這一刻的單純快樂。有的時候,當愛情變成一個人的事情的時候,其實是很美好的。她這樣想著,心裡也的確是幸福的。
他倆進了一家新開的英文書店,是顏行歌的主意。他想,她英文出類拔萃,不如就還她一本英文版的吧。
莊錦妤沒異議,安靜地跟進,又安靜地在一旁的書架取書看,等著他。書店簡約而有品位,用的是胡桃木的裝潢,空氣中也氤氳著一種樹木清香,在這樣慵懶的下午聞著特別像是時光靜靜流淌走著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氣,放下書看向正排隊走向收銀臺的顏行歌。他做了個手勢,笑著示意她可以出去等了。錦妤微笑回應,便信步出了店門。
在出店門的那一刻,她的腳步霎時被釘住了,不敢往前走。如果沒看錯的話,從街對面西餐廳出來的女人是南樺,南樺親密地挽著一個西裝革履,氣度不凡的年輕男人。男人親暱地在她的臉頰輕吻一下,說了什麼,便先行離開了,而南樺微笑點點頭,安靜地在站在路邊等。
南樺的打扮與平常見到t恤牛仔褲的簡潔大方裝扮不同。此刻她穿著一身低胸的鐵灰色連衣裙,脖頸上松送著繫著一條粉格絲巾,因為她的身材與白淨,這件深色的連衣裙盡職盡責地襯託了她的窈窕與嫵媚。錦妤錯愕著,花費了很久才敢確定街對面風格突變的女子是南樺。
黑色夏利車開來停住的時候,南樺微微伏下腰,兩手在後面攏住裙子的後擺,便笑盈盈地坐上副駕駛。隨即車如風駛過,風過無痕,依舊是個安靜的下午。畫面突如其來地戲劇化,太不真實了,有些像電影中的場景。
錦妤驀地回過神來,猛地意識到看到這一場景的還有一個人,便緊張將視線轉移回店裡。
已經來不及了,他應該全部看見了。顏行歌依舊保持著緊握著《情人》望向街對面的姿態,眼神空洞,神情呆滯。空氣間霎時漂浮起哀傷的味道。
莊錦妤靜靜地看著,那一瞬,忽覺得心頭很酸,也不知是什麼滋味,連帶著五臟肺腑也酸了起來,一下子的事。
&ldo;喂,學生,輪到你了!&rdo;背後有顧客在不耐煩催促,他才恍如大夢般初醒,六神無主地扔了張百元鈔票便準備離開。
&ldo;還沒找錢呢?&rdo;收銀員奇怪地叫他,但他聽不見了,拿著書木訥地走出門。
莊錦妤見狀,忙攔住他,收了找回的錢才一同出了書店。
為了掩飾內心的酸澀,錦妤竭力揮斥掉腦海里剛才的一幕,做若無其事狀般嗔怪道:&ldo;顏行歌,你挺大方的啊?剛才找你錢你都不要!這樣吧,既然你大方,我又口渴了,不如你請我吃冰吧?&rdo;
話出口後,錦妤的臉不由就緋紅了。畢竟是第一次用大大咧咧的語氣敲竹竿,總感覺自己忒不自然,生澀得很。
好在效果差強人意。顏行歌終於從痴呆狀裡解脫出來,點了點頭。他凝重繃嚴的臉隨即垮下,像微微一笑,但錦妤仍是看到了他眼裡染上的淡淡霧色。
怎麼會是這樣?錦妤也想不通。很尋常的一個春天下午,像是紀錄片裡隨意擷取的一個鏡頭,無甚出奇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