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定……”
碧落苦思著,右手慢慢放開了劍,黑黑的手撫上楊定過於白皙的面龐,惘然問道:“你……回來了麼?”
楊定倏地流下淚來,眼睛卻笑得彎彎的,如同晶亮的月牙:“是,碧落,我回來了。”
碧落便笑了起來,她忽然將嬰兒從自己胸前拉出,塞到楊定懷中,說道:“你等著,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
尚未吃飽的嬰兒突然被從溫暖的胸脯拉開,舔了舔唇,找不到溫香的母乳,頓時又哭得震天響,楊定低了頭望著這個眉眼陌生的嬰兒,慢慢坐倒在石階上,將臉埋到胳膊中,肩背抽動著,不讓人看到自己的悽愴欲絕。
殿中劈哩啪啦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然後碧落奔了出來,滿臉笑容將一樣東西遞給楊定,歡歡喜喜道:“看,漂亮麼?”
楊定接過,卻是一枚劍穗,嵌著一隻佛手玉佩,編著整朵的蓮花紋,只是水碧色的絲線已經被汗水和汙漬浸透,變作了發黑的藏青色。
“漂亮嗎?”
碧落握緊楊定的手臂,急切地問道。
“嗯,漂……漂亮,和碧落一樣的漂亮……”
楊定聲音已經完全失了調,忽然摟住碧落的頭,失聲痛哭,和嬰兒的大哭聲和作了一處。
只有碧落沒有哭。她竭力要在楊定懷中抬起頭,不解地問:“為什麼你們都要哭呢?你哭,望兒也哭……啊,不對,我記得我的望兒最喜歡笑,他最喜歡笑了……他為什麼哭?為什麼哭?”
她伸出雙手,抓住自己的蓬亂頭髮,使勁揪著,揪下了大片的亂髮,眼底有破碎的凌亂和驚懼。
“碧落!碧落!”
楊定無助又無奈地呼喚,去拉她的手。
“啊……啊……”
碧落忽然大叫起來,鬆開頭髮,一手抓緊楊定,一手撈起流彩劍,東張西望地轉動著脖子,無比淒厲地叫起來:“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他們要殺望兒,他們要殺你!楊定!楊定!”
楊定一手抱住孩子,一手緊擁住她,高聲道:“別怕,別怕,他們……他們都走了。楊定在這裡,楊定會護著你,護著你……”
“走了……都走了,為什麼你還在哭?為什麼望兒還在哭?”
碧落緊張悽惶地四處張望,尋找著她心裡的敵人。
“因為……”楊定的手穿過她的頭髮,清晰看到幾隻蝨子從頭皮間爬過,勉強笑道:“因為你很久沒洗頭,味道燻著我們了。……我幫你洗頭,好不好?”
碧落側過頭,黑黑的眼中,似有杏花的落瓣飄過。她的唇角,漸漸抿出溫柔的笑意:“好……幫我洗頭。”
楊定便也微笑,他將嬰兒交給一旁的宮女,寧和吩咐:“快去備水。”
碧落似沒怎麼留意楊定將嬰兒交給他人的舉止,安靜地偎依在楊定的懷中。
潔淨清爽的杏色長衣,破舊骯髒的灰色短衫,緊緊相融時,看來居然也如此的和諧,彷彿那相擁而立的姿態,才是與生俱來最自然的姿態。
慕容衝僵直著身體站在梧桐樹下,靜靜地凝望著他們,瞳仁越來越幽黑,甚至同樣地深沉如夜,終身不見天明的永夜。
那一身的玄裳華服與他如雪的容顏並不般配,更將他的冷寂和絕美襯得不像人世所有。
高蓋心驚膽戰地看看旁若無人的義子和碧落,又看看沉黯如石像的慕容衝,不敢說,不敢諫,眼圈卻紅了。
甩一甩袖,慕容衝終於無聲無息地退出了紫宸宮。
高蓋正鬆一口氣,悄悄跟在後面打算離開時,只聽慕容衝吩咐侍衛:“把楊定鎖起來,囚入關雎宮。”
高蓋猛地僵住身體,盯住慕容衝的背影,眼底有一團即將被點燃的山林野火。
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