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張一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或者,一個人在棺木裡呆了太久,即便軀體活過來,心也該進入僵死的狀態了。
她只能憑了本能,將手臂伸向自己最想得到最想靠近的溫暖。
對與錯,是與非,愛與恨,一切都已模糊,一切都已麻木,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她很想告訴自己,不要再想對她而言已太過奢侈的問題,她只是慕容衝的碧落,被束於棺木中都不知爬出來的偶人般的雲碧落,只需依賴著慕容衝、不該再有任何思想的雲碧落。
可是,為什麼心底的某處,漸漸竄出了蠶絲般細弱的冷意?居然,還一點點地生長,壯大,纏繞了心,也冰封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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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慕容衝帶了一罈好酒,攜了碧落去見慕容泓。
到底手足兄弟,即便損他罵他,慕容泓倒從沒有拒絕過和慕容衝一起喝酒。
“你來得正好。”慕容泓看來興致頗高,從案下拿了一罈酒來,道:“鳳皇,我這酒該比你的好,先喝我的吧!”
慕容衝一笑,果然將自己帶來的酒扔到一邊,坐到慕容泓對面,看他拍開泥封,把兩隻銀觴俱滿上了,端起來喝了一大口,點頭道:“果然好酒!”
慕容泓笑道:“自然是好酒。底下人看我喜歡喝酒,特地蒐羅來的。這壇說是埋在梅花樹下埋了五年,那家老頭兒女兒給拉走都沒酒給挖走那麼心疼。”
碧落似看到了燕軍一路搶掠,甚至隨意姦淫婦女的慘象,不覺蹙了蹙眉。
慕容泓明明沒有看她,偏偏發覺了她的蹙眉,揮一揮手道:“去去,我們不要你在這裡伺侯。知道你是苻堅的女兒,不過我可不喜歡他那套假仁假義。你這副嘴臉,留著日後給苻堅看吧!”
碧落低一低頭,望向慕容衝。
慕容衝拍拍她的手臂,微笑道:“到帳篷口吹吹風也好,這裡正悶熱呢!”
碧落順從地站起,果然坐到帳篷口的一張席上,透過半敞的氈簾,看外面深沉無底的夜色。
慕容衝瞧她在朦朦燭火下,愈發顯得蒼白瘦削,不覺低低嘆了口氣。
慕容泓笑道:“鳳皇,不必為她不高興。她是金枝玉葉又怎的?不是一樣什麼都得聽你的?要打就打,要罵就罵,要她陪你睡她也得乖乖脫衣服,算是把咱們清河公主受的氣給找回來了!”
夜風吹得有點冷。
碧落抱起膝,看著簾外的天宇,似乎沒聽到慕容泓在說什麼,只是忽然便想起了慕容夫人,卻覺記憶已經好生模糊了,甚至半天想不起她的模樣來。
其實也不過死了一兩年罷了,怎麼就記不得了呢?
天穹太黑了,寥寥的幾顆星子,不比熒火蟲的光芒亮多少,便證明了當年楊定的話是錯的。
抬起頭,只有黑夜,星子也耀不亮的黑夜。
楊定那樣明亮的人,明亮的瞳仁,明亮的笑容,應該屬於白天吧?
就如慕容衝笑容都清冷如月光一般,屬於這深深的黑夜。
楊定回到他的白天去,依然能尋找到他的快樂;而慕容沖走到哪裡,都只有黑夜,如果沒有一個人陪他,該有多孤寂?
碧落轉過頭來,又去看慕容衝好看的輪廓。
她沒有聽到慕容衝對她新身份有什麼評價,是不是也很得意於仇人的女兒被他呼之則來喝之則去。他只是一直維持著平靜寧謐的微笑,聽著慕容泓對於苻堅的詛咒,連端起銀觴的姿勢都那樣優雅貴氣,仿若所有的災難和詛咒,都沉入了不見底的深湖之中,而湖水依舊光滑如鏡,不起半分漣漪。
可他真的平靜麼?
清河公主的氣找回來了,那麼他的仇恨和恥辱呢?
難道慕容泓以為,將苻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