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苻堅一貫提倡簡樸,宮殿裝飾並不華麗,但此時大秦正當鼎盛之際,高牆金扉,危簷聳峙,連松柏草木都顯得格外高大蔥蘢,自有一派王者威霸之氣。
從東面的甬道穿過一處宮門,再經過一道長長的穿廊,前方已聽得潺潺的水聲,伴了秋日樹木花草清冽的氣息撲面迎來,卻是來到了秦宮的內苑了。
秦宮內的風光,自然又非別處能比,頗是壯麗整潔,但碧落無心觀瞻,只是默然地想著,當年慕容衝在秦宮時,也曾這樣無奈而憂傷地踏過青磚,看那一年年地桃花春謝,碧水東流麼?
再走一段,前方已有一帶翠瓦,掩在高大的松柏之中,鮮亮的鎏金寶頂,在屋簷上方明耀閃光。
碧落正猜度這是何人所居宮殿時,只聽清脆笑聲隔了煙柳飄來,又有一五彩絢爛的小小物事破開柳葉,迅捷飛來,帶起來大片將落未落的黃葉,繽紛而下。
恰恰飛到碧落跟前時,碧落辨出是一隻用野雉羽毛做成的毽子。
她初到慕容衝身邊時,也才不過八九歲的小丫頭,尚未體會到慕容衝那種已經刻骨的傷痛和仇恨,只覺有了親人在身畔憐惜守護,一度很是開心,甚至也曾和小婢女們玩樂戲耍得亦樂乎。
阿房城中,梧桐樹下,多少次,有個素衣少年,倚竹而立,默然地望著她的歡喜,唇角含笑,目光悠遠而縹緲。
朝天子 似曾相識伊人來(三)
隨著碧落日漸懂事,她才意識到那種悠遠和縹緲之後的隱恨。
慕容衝十二歲離開燕都鄴城之前,應該也曾擁有過這樣簡單的歡喜吧?
他雖是燕帝慕容煒最幼的弟弟,卻是燕太后可足渾氏嫡出,甫才出世,便被封為中山王,比他大了數歲的四哥慕容泓,也是到此時才被封了濟北王。
他不僅小名是鳳皇,也是從小被父母兄長當作鳳皇般呵護愛惜長大的天之驕子。
想必,他小時候,必然也曾無數次,與要好的兄弟姐妹那般開心地嘻笑玩耍吧?
於是,碧落練劍讀書的時候越來越多,玩樂戲耍的時候越來越少。
可她當年,確實也曾這樣歡悅地踢著毽子。
眼見那毽子不知從哪裡飛來,碧落幾乎是本能地眼睛亮了一亮,然後抬起腳來,將毽子接住,飛快地踢回來處。
一抹緋色明霞驀然在黯黃的柳葉中翩然而至,迅速將那毽子接住,然後盈盈立定,卻是一名十分俊秀的十四五歲少女,著一件緋紅色蓮瓣錦緞上衣,質地甚是尋常,脖子上卻掛了串雪色明珠,顆顆飽滿,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此時這少女黑髮散落,小巧的鼻翼上滿是細密的汗珠,正通紅著小臉,邊喘氣邊好奇地向碧落凝望。
碧落料著不會是普通宮人,正遲疑不知如何稱呼時,兩名內侍已在一旁行禮:“公主!”
又忙著告訴碧落:“這是南陽公主。”
碧落才知這少女是苻堅的女兒苻寶兒,忙上前跪拜:“民女雲碧落,叩見公主!”
“啊!”苻寶兒唇角立刻挑起上揚的笑紋:“原來你就是雲碧落!我就想著呢,咱們宮裡什麼時候又多了個絕色美人兒呢!”
她嘻嘻笑著用她纖白的手指,觸了觸碧落的臉:“長得這麼斯文秀氣,楊定居然大讚你的劍法好,不會是在騙我吧?”
楊定?
碧落一時摸不著頭腦,只得低了頭道:“稟公主,民女只是練過幾天劍而已,實在……算不得高明。”
苻寶兒點頭道:“不管啦,我瞧著你身手輕捷得很,別嫁我三哥了,陪我們姐妹在宮裡玩玩得了!”
她拉著碧落便往前跑,邊跑邊叫道:“錦兒,錦兒,咱們多了個伴啦!”
碧落跟著她穿過紛紛飄拂下的柳葉,已見著幾個宮女簇擁下,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