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山被暗埋的燈管照亮如在白晝下,下山的幾處閘道接到通知,接連封死。
前來參加宴會的客人見主人家出了事,安慰一番後,懂事地告辭。
熱鬧喧天的衛家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傭人和保安四處搜尋的動靜。
年輕的家主坐在餐廳,仍是西裝革履,四周冷光粼粼,卻都不及他眼底逐漸蓄起來的寒意。
衛樹用勺子不緊不慢地吃著剩下的生日蛋糕,
“找到了這個。”老錢捧著一隻匣子下樓,“還有一張紙條。”
衛樹把紙條拿在手裡。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衛樹,再見。”
衛樹手指摩挲著紙面,笑了一聲。
不聲不響的,就這麼跑了,他從前怎麼不知道,寶珠如此心狠。
紙條被放下後,衛樹開啟匣子,裡面是一枚嵌著帝王綠翡翠的扳指,優雅又不失氣勢,翡翠下面甚至還埋著一顆色澤溫潤的天然珍珠。
“要不……”老錢試探性地開口,後面“算了吧”沒說出口,但寫在了臉上,含在了語氣中。
“去找。”衛樹將扳指戴到手上,垂著眼,眼底一片寧靜的陰鷙,“我要和他談談。”
老錢試圖勸告,滿臉的為難之色,“衛先生,醫生昨晚就已經住進衛家,一直在等您,您要不先看看醫生?寶珠少爺出去玩兩天,不會出什麼事的。”
很快,工作室地面上的珍珠和金屬絲也被送到了衛樹面前,垃圾桶裡那好幾張帶血的手帕也跟著一起。
() 許是察覺到了,衛樹拿下嘴邊的香菸,撩起了眼皮,眼鋒刀子一樣刮遍邱寶珠的全身。
身後一陣穿堂風,邱寶珠的心劇烈地跳動。
他茫然回頭,穿戴整齊的阿冬拎著他的行李箱,開啟了門,他顯然不敢看邱寶珠,只低著頭說話,“寶珠少爺,我是為了你好。”
監視,無法逃離的監視,背叛,徹頭徹尾的背叛。
一股甜腥的味道從喉嚨裡翻上來,邱寶珠手指掐著窗欞,指甲一寸寸斷開,鮮血淋漓。
“衛濟冬我操你大爺!”邱寶珠衝過去一把推開阿冬,他慌不擇路衝下樓梯,踉蹌得差點摔倒,卻發現就連院子裡都是衛家的人。
邱寶珠驚魂甫定,眼前發昏,他扭頭從後門跑出去。
院子裡帶刺的荊條抽得他兩條小腿上全是血痕,眼淚從臉上一道道地流下來,他哽咽著爬上圍牆,重重地摔在地上。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這和他想象中的談戀愛不一樣,和他想象中的美好人生也不一樣。
身後很快出現了迅捷有力的腳步聲。
巨大的恐懼逐漸籠罩了邱寶珠,他不想回衛家,不想再當籠子裡的金絲雀。
他要跟衛樹分手,他不要跟衛樹談戀愛了。
他不要那些寶石,不要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富貴生活,他不開心,不快樂。
他恨死衛樹了。
鮮血擠不進邱寶珠的嘴裡,卻擠進了他的眼眶,淹沒了他貓眼石一樣的瞳孔,世界變得猩紅而又模糊。
一輛貨車駛來,他只聽見聲音,茫然四顧。
“邱寶珠!”
“寶珠少爺!”
邱寶珠在身體被貨車車頭撞散的痛楚中想,現在知道叫了?都怪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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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乍驚。
痛意還未散盡,四肢百骸在劇痛中淪陷。
邱寶珠慘叫一聲,抓緊胸襟,將自己抱成一團,汗水滲出,很快就浸溼了他的衣裳。
怎麼死了還要痛?
當疼痛將尾巴收回後,邱寶珠喘著粗氣,失神地看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