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都沒了。酒樓外熙熙攘攘,過了許久許久,他仍沒說一個字。
似心悅,又似不是。
似有情,卻還無情。
似堅定,又似動搖。
這難免讓人想起另一位女婿,每次問那人都毫不猶豫說“無論發生任何變故只要姮姮”。
王章耐心告罄,“罷了,婚事並非強求,文公子既不願便當老夫從未說過,就此告辭吧。”
說完起身離開,門外侍衛見主人出來,紛紛整理佇列。
至門口,聽後面之人竊竊喊道:“……不!您別走,小生願意。”
王章轉過頭。
文硯之緩緩站起身,如一根清韌的竹破土而出,似費了好大勁兒才吐露心聲,下了比天大的決心。
王章道:“老夫可未曾逼你。”
文硯之面色染了暈,“您未曾逼我,是小生心悅於王小姐。”
他信奉的是儒家,凡事講求禮法,於男女之情上更習慣於隱晦。驟然被逼著表明心跡,需要攢些勇氣。
王章頷首又回到座位,二人的關係無形中發生了變化,方才還是興師問罪,猛然間變成了翁婿。
“既然老夫未曾逼你,你自願心悅姮姮,那麼咱們可以談談下一步的事。”
文硯之茫然,“下一步?”
王章敲了敲桌子,“對。我琅琊王氏的女兒不可能像尋常人家一樣出嫁,尤其是公子你這樣鄙陋的門戶。對於姮姮,老夫還有基業要她繼承。”
“要娶姮姮,你必須入贅我王家。要求文公子你放棄仕途,一輩子不得入朝為官,更不得對簪纓大戶有仇視心理,勤勤懇懇為王氏做事,居於後宅做個賢內助。”
“當然,如若有朝一日姮姮想和離了,公子你得馬不停蹄地捲鋪蓋走人,不得干涉她與其他公子再續良緣。”
王章嚴肅認真地將所有醜話說在前頭,避免以後發生麻煩。
為了女兒的終生幸福,為了噩夢中的景象不成事實,什麼門戶之見朝政爭鬥,他統統拋之腦後了。
這是他有生之年能為女兒做的。
“這幾個條件聽起來似乎倒反天罡,但我琅琊王氏的規矩歷來如此。公子你能接受便留下,不能接受可以走。”
文硯之足足呆了幾息,心頭髮瘮,宛若落在簪纓世家強大的五指山下。
入贅,放棄仕途,為王氏做事。
此刻他對於她的出身之高才有了切實體會,當真如千仞高山望而卻步。
沒人知道這一瞬間他內心的掙扎,王家家主的幾句話,竟要他放棄原本的政治立場,改投權貴門閥麾下。
贅婿,意味著放棄所有治國報復,接受九品官人法,泯滅救國的良心。
贅婿,意味著永遠抬不起來頭,王戢隨意甩在自己臉上侮辱性的一巴掌。
這一刻,他想問為何郎靈寂不用放棄仕途入贅?
王氏反而扶持那人位極人臣。
王章看出文硯之的疑惑,沒有義務解答。
其實對於姮姮看上的人,他的要求本是振興門戶,在朝縱橫捭闔,帶領王氏立於不敗之地……但這位文公子實在特殊,他不得不根據實際更改條件。
如今世道下人分三六九等,文硯之和郎靈寂生下來就沒法比,涇渭分明。
郎靈寂能為琅琊王氏提供滾滾不絕的權勢,王氏與他是合作關係。文硯之一無所有,布衣草民罷了,靠王家施捨他。
王章沒有妥協的意思,漠然道:“文公子可以好好想想,不行便作罷。”
文硯之使勁兒閉著眼,片刻從牙縫間擠出:“不必想了,家主說的是,小生……願意入贅。”
王章點頭,“左右你也被評了六品,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