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劇烈爭吵,是因為許昭容的事。她是個倔強脾氣?,只要?他一人,一世一雙人,否則就玉石俱焚。
他們當時話不投機,互相慪氣?,半年多時間沒見?過?,她慪氣?過?世了。
說實話聞她死訊時,他有些遺憾,並不想她年紀輕輕就去了。
她應該挺恨他的,一次也沒來入夢。
他捧她一甕骨灰安葬後,索然無味,失了再娶的念頭,一直鰥夫一人,屋子裡擺著?她的靈位。
之後的幾十年,他時不時去她墳前,一坐就是幾個時辰,和她的魂兒靜靜待會兒,看天邊的雲,草色青青,幻想如果她還活著?也不錯,肯定和他一樣白髮蒼蒼了。
郎靈寂停了停,神色如清冷之夜撫摸傷痕的月光,問:“有什麼?遺言?”
長指稍稍放開了她。
王姮姬埋頭咳嗽兩聲,自顧自地抽泣著?,似一棵風中凌亂卻又堅韌的小草。
她偏歪著?腦袋,最後望了望外面?的風,樹,曾經幻想過?的美好幸福生活。
片刻,她低落地說:“……每年清明時節,替我去爹爹墳前燒香盡孝道。”
郎靈寂挑挑眉。
他應了。
她挺直腰板,極力控制痠軟的喉舌,又說,“好好輔佐我二哥,他是將帥之才?,揚名?顯親,保王氏永世昌盛。”
郎靈寂再應。
“還有嗎?”
她應該還有更重要?的話要?說吧。
王姮姬似乎已經沒有其他願望了,懷著?最迷離的態度,說,“……把我和文硯之埋在一起。”
郎靈寂瞬間凍住。
“為什麼??”
王姮姬出?奇的平靜,實話實說,“我叫繡娘趕訂了嫁衣,一針一線縫的,生時既然穿不上,死後便穿一穿吧。”
郎靈寂道,“你的遺言居然是惦記文硯之。”
他其實一直想知道前世臨死前她想對他說什麼?,死的那天,她曾派馮嬤嬤給?他傳信,說務必來一趟,可他從?宮裡趕回時,看到的只有她血色盡褪的寡淡屍體。
王姮姬卻蔑然地側了腦袋,和春日宴那日拒絕他時一模一樣,性如白玉燒猶冷。
她毫不留情地嘲諷,“不惦記文硯之,難道還惦記琅琊王您嗎?”
郎靈寂心?中的執念頓時塌陷下去。
他瘮黑的瞳孔中迸濺出?寒光,冷笑了聲,也不再囉裡囉嗦地講情分,抬手?將藥悉數給?她餵了進去。
“唔……”
微甜的液滑過?舌腔,像稀釋過?後的,王姮姬依稀覺得味道無比熟悉,是前世最愛的糖果味道。
記憶深處——
“你餵我。這是學乳茶,甜的。”
“我在寫字。”
“不,偏要?你餵我。”
“我在寫字。”
“你餵我你餵我,我偏要?你餵我,不餵我我就總打?擾你。”
“你這一生,都能?餵我吃飯嗎?”
……
記憶變得模糊扭曲,逐漸看不清樣子,葬送在最深的深處。
曾經的美好裂為碎片,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灑下來,最終化為一片虛無和沉寂。
王姮姬並沒什麼?痛楚,甚至有種四肢百骸血液流通的輕鬆感覺,可以清晰感受到有什麼?東西重新栽種進了心?髒。
這種感覺久違了,飛快在她體內蔓延,直至佔領每一寸角落,每一個血管。
情蠱。兩世都在她身體內糾葛的東西。
神志模糊之際,聽郎靈寂撫著?她的面?頰,垂在耳畔低語,冰涼又溫柔,回答她那最後一條遺言——
“姮姮,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