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用力地拍了那人的腦袋,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們就走。
剩下的人雖然不服,也得聽他的話,罵罵咧咧地跟著走了。
在出去廚房之前,李鐵蹲下來把他們摔到門口的飯盆撿起來,放到了灶臺上。
林一羅繃緊了神經,直到他們走出了院子大門,她才稍稍放鬆,趕快跑到鐵門探頭去看,一幫人真的在衚衕裡走遠了。
她總算是能安心下來,結果一抬頭,看到院門前的小道里擠滿了看戲的鄰居,尤其是對門的劉家,假惺惺地說了句“老力大閨女,別怕噢,出啥事兒了就喊俺們家大龍,大娘和大龍一起幫你”,轉頭就和其他鄰居議論說:
“那群人是放貸的,一個個都是地痞流氓,吃人不吐骨頭,死能禍害人了。”
“剛才進老力家叮咣地作了一頓,這會兒就都走了,我看最前面的還提了提褲子呢。”
“上樑不正下樑歪,俊萍人都跑了,她的倆女兒不也得學她的那些活兒啊?”
都以為小孩子家聽不懂,但那些惡毒的話如蜜蜂屁股上的尖刺,毫不留情地攻擊著林一羅。
也是從那天開始,衚衕裡對丞家多了些天花亂墜的充滿了惡意的誹謗。
漸漸地,連衚衕裡的小孩也都躲著林一羅和丞童走了。
原本還和倆人很親近的劉家大龍也會在林一羅走出對門院子時說一句:“我以後不能帶你和丞童打沙包了,我媽不讓。”
他說這話時沒有任何愧疚,也不覺得自己不對,就好像他已經相信了大人們口中的汙濁,也認定了討債的人沒有傷害林一羅和丞童,肯定是有貓膩的。
似乎女性在任何事情上的成功、幸運都會被歸功於她們的性別,而男性打從脫離母體時,就已經是成功的存在,女性做成了男性做不成的事,就成了“她肯定是靠別的方式”。
連老力都會旁敲側擊地問起林一羅:“你到底做了啥讓李鐵乖乖離開了啊?他那人可不好對付,別看他年輕比我小,下手可狠著了,你倒是厲害哈,他還挺聽你的話呢,這幾天都沒咋上門來催債了。”
林一羅那會兒正在廚房裡剁魚,是村頭住著的崔叔特意送來的,他最近總是很殷勤地往丞家跑,時不時地就會送來一些菜和肉。
菜板被剁得“咯噔”、“咯噔”直響,老力不僅沒打算來收拾魚,還懶散地坐在灶臺前抽菸,事不關己地嘟囔著:“可惜我不是個女人啊,這年頭,還得是女人好辦事,再小的娃娃只要是女的,都比我這種大老爺們兒能得好處。”
林一羅盯著自己手裡的菜刀,她死死地握住刀柄,握得骨節都發白,直到門外傳來呼喚她的那一聲“姐”,她才猛地清醒過來。
一抬頭,見到丞童站在門外,她朝林一羅露出純粹的笑臉,是這樣毫不設防的笑容讓林一羅無數次地在人生岔口選擇了正軌。
她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菜刀,低頭看一眼剁掉的魚頭,血淋淋的,翻著白眼。
十字路口,慾望與誘惑。
有人選擇成佛,有人選擇成魔。
林一羅從俊萍離開後的雪夜裡就已經清楚了自己的選擇。
她不選佛也不選魔,她只選她妹妹。
5
在丞家被鋪天蓋地的謠言包裹的那段時間裡,只有崔叔那個老頭子待姐妹兩個比平日裡還好。
他是個比老力還要大幾歲的老頭子,老婆生3個,都是乾巴巴的兒子,他以前就總說自己想要個女兒,可惜那會兒政策落實得嚴,四胎根本不允許。
所以他格外關照丞家姐妹,尤其他是縣裡鋼廠的車間主任,逢年過節發了吃的喝的都會偷偷地拿給姐妹兩個。
本以為衚衕裡的鄰居都疏遠了丞家,崔叔也要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