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竹心院,寢屋。
床上的人兒半張臉露在被褥外面,沒一會兒眼皮動了動,隨即睜開,褐色瞳孔有些渙散,卻仍舊明亮。
月九齡下意識地看了看紙窗,恍惚了一下——天還沒亮麼?
她一動身,在外間守夜的小蓁便立即走了進來,上前扶著她先在床頭靠一會兒。
“何時了?”
沙啞的嗓音帶著剛起床的慵懶,月九齡說完自己先怔了一下,然後蜷握了一下沒有受傷的手,驚喜地發現身子已經不像昨日那樣乏力虛弱了。
小蓁一邊將乾淨的帕巾擰乾遞給她,一邊回道:
“辰時了,郡主今早睡晚了些,左右沒事,睡久些養養精神才好。”
她方才在郡主平時起床的時辰過來看了一眼,見人睡得香甜就沒打擾,又退了出去。
月九齡心不在焉地擦著臉,心想生物鐘又失效?是因為昨天反噬需要多休息,還是因為,在夢裡見到了顧墨玧,捨不得醒來?
小蓁哪裡知道自家郡主此刻面上清冷實則在唸著心上人?只見她目光落在窗臺方向,便走過去支起了窗,善解人意地說:
“今早沒看到日頭,天邊灰濛濛的,像是要落雨。”
月九齡這才聚焦了視線,起身來到床邊,抬眼看了看像被一床灰色冬褥捂蓋著的天空,感受到了空中一絲熱氣——這或許會是最後一場春雨。
從雲層的厚度來看,這場雨不會小,從昨晚就開始醞釀,說不定還會雷電交加,異常猛烈。
但是隻要雨過天晴,就能迎來明媚的夏了。
她猜得不錯,一直到午後,天上的雲是越積越重,偶爾還能聽見幾聲悶雷,但就是不見一滴雨下,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了。
天地之間彷彿凝滯了一般,萬物皆不動,連蟲鳴鳥叫都聽不見,漸漸地,仍舊忙碌的人也生出了煩悶,感覺自己像置身一個巨大的蒸籠裡。
月九齡雖然已經恢復了氣力,但沒有出門,院裡的搖椅被殘光搬進了外屋。
她這會兒就躺在上面翻著書,下人們也不用在這個時候到處走動,於是整個竹心院安靜得只聽見書頁翻過的聲響。
所有人雖然不出聲,但目光卻一直有意無意地落在月九齡身上。
昨天君子箋那番話嚇到他們了,即便現在還是風平浪靜,但是他們還是擔心一眨眼,郡主就遭遇危險,像一群驚弓之鳥。
月九齡看在眼裡卻沒有勸阻,因為她比誰都知道,平靜只是暫時,所以在明天過完之前,他們應該都會一直處於草木皆兵的狀態。
江聰那邊也沒有半點訊息傳來,安靜得有些反常,他像是打定了主意,這兩天就算是天塌下來,也絕不會過來驚擾自己半分。
可有些事情,就算事先知道會發生,也阻止避免不了。
黃鶯死了。
江聰本想捂住這個訊息不傳入月九齡耳裡,但是花劍奉顧墨玧之命聽從月九齡差遣,即便知道說出來郡主可能會有危險,但他不能不將此事如實告知。
萬一危險不論如何都要來臨,郡主卻矇在鼓裡,既丟了先機,也會亂了分寸,是置郡主於不利之地,侯爺不在,他必須拿將郡主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自殺?”月九齡將手中那本《竹心雜記》合上,雖是疑問,語氣卻平淡,“那她留了什麼話。”
花劍心頭一跳,他本只想稟報黃鶯已死,卻不想轉告她的臨終遺言,但是郡主的語氣太理所當然了,好像早就知道那女人不可能心甘情願去死。
“溫弼在宮裡。”
他說完眉頭擰成了一團,當初黃鶯神神叨叨地不肯說出溫弼的下落,又求郡主求溫弼,郡主尚且能用不配合來拒絕。
可她如今用“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