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劍仁曾告誡過自己不成器的兩個兒子,說:
“你們可別看輕郗靈州那個丫頭片子。要是她是男的,你們倆連爭一爭的念頭都不要有,她會是一條沖天的飛龍!但幸好,她是女的,她眼睛裡有再多的野心,手腕再高超。
她也鬥不過南城的祖宗規矩!一個女人敢有野心,敢想改變南城,敢說自己要爭。那就是下賤!”
崔柯仔細打量著郗靈州。那天她竟然沒能注意到郗靈州有一頭十分張揚的火紅色的頭髮。郗靈州的眼眸毫不退讓地與崔柯對視。
這是一雙堅定且充滿野心的眼睛。
郗靈州的眼底深處,有蓬勃的生命之火,迸發著她毫不遮掩的慾望——渴望改變,想要突破。臉上兩頰零星的小雀斑,柔化了她鋒利的氣質。如果她能稍微笑笑,該是一個十分迷人的女孩。
也許是郗靈州知道愛笑,會讓人意識到她的女性魅力。所以她很少笑,很少露出女孩那樣的笑容。她不想迷人,她只想讓人注意到她的野心與慾望。
“你說什麼?”崔柯延續了被自己視線中斷的話題。
郗靈州喝下一口熱茶,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阿奶上一次接到的委託來自於我爸爸郗商秀。我爸爸讓你阿奶招魂,招來我死去的媽媽。”
她的鼻尖冒出汗珠,熱天喝熱茶太熱了,“你還有什麼想問的?”郗靈州抬手隨意擦去汗珠。
呂三注意到郗靈州的兩手全是老繭,指骨粗大。
“另一個呢?”崔柯問。
郗靈州的目光落在了黃斌斌的木偶身體。
“我不知道。你應該知道會是什麼。”郗靈州的話意有所指,似乎她知道眼前的木偶寄居了魂體。
崔柯不由自主地擺弄起木偶,“我不知道。”
郗靈州明白,無論是翠竹姨還是崔柯,她們的世界都充滿了秘密。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阿奶的?”崔柯像是突然對阿奶多年的在流絲鎮外的生活發生了興趣。
郗靈州的手指有意識地觸控桌面的鯉魚茶寵。
“我不知道。”
“你不肯說嗎?”崔柯不滿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掃視郗靈州的臉,“我想我們開始這次的委託之前,我們該對彼此有一定的信任,儘量的開誠佈公。”
“我說的是實話。那時我很小,我能知道什麼。”郗靈州擺弄起鯉魚的尾巴。這間茶館是越做越差了,原來是手工燒製的東西,現在竟用上了批發貨。
“我沒必要騙你,崔柯。我確實不知道翠竹姨和我爸爸是怎麼聯絡上的,甚至她什麼時候來到的我家,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剛失去了媽媽……”
平淡的敘述,卻收穫了意外的效果。崔柯為自己先前的咄咄逼人,感到了愧疚。她稍稍用力抓緊了木偶的手臂。
“對不起。”崔柯說。
郗靈州有些詫異,她的眼眸透出不解,“你為了什麼道歉?”
“為了你媽媽的事。”
郗靈州抑制不住的大笑,“崔柯,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個人很妙。你為了一件將近30年前的事和我道歉。你都不為前天你擅自闖進了我的賽舟工坊而道歉。”
“那是你不回資訊,而且我們不是擅闖,是你的弟弟領我們進去的。”
崔柯繃直了身體,“對你而言也許是30年前的事,但對我來說這是剛剛得知的資訊。我是向30年前的你道歉……”
“停……別說了。”郗靈州的臉恢復了平日裡的面無表情,“再說下去就矯情了。”
呂三適時地為她們重新添上茶水。
這壺茶,茶味已經淡了。郗靈州抬手招來了服務員,又側首詢問兩人,“喝茶,不吃些茶點嗎?這家茶館的點心還蠻出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