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想到了這節,她表面上仍是聲色不露,當下只點了點頭便帶葉三和陳皮進店用飯休息。蘇令瑜落座後先同夥計點好飯菜,而後想了想,又數出錢來要了一角酒。這叫葉三和陳皮不自覺地對視了一眼。
由於不是在官驛歇腳,三人食宿所需是不能由刺史府全數承擔的,酒水這類非必要的佐物必須要自掏腰包。如今糧食貴,一斗米就要兩三百錢下不來,糧食釀的酒價格更是水漲船高。蘇令瑜一個剛乾了兩個月的錄事參軍,月俸本來就薄,看著又不是家中殷實的樣子,掏錢買酒真是出乎他二人意料之外。
等酒熱好上桌後,更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蘇令瑜把酒推到了他二人面前,道:“我不飲酒,你們兩個分了吃吧。”
“這酒那麼貴,哪裡好意思?”葉三一邊說一邊已經食指大動地分起了酒,間隙不忘繼續道:“參軍花了多少,我們兩個付!”
這話倒不是虛客氣,他們兩個雖是書吏,月俸比蘇令瑜還不如,現在在蘇令瑜手下也是該一應食宿花銷都由上司付理,但他倆到底都是毛三十的人了,確實不好意思讓蘇令瑜這樣一個小年輕請酒喝。
蘇令瑜卻道:“無妨,這是我該請你們的。此次的差事頗為麻煩,若不是被我挑中,你們本不必蹚這趟渾水。這餐酒聊表謝意,明日赴抵交城,我們三個還需同心一力,爭取早日結案告差。”
她這番話沒太多技巧,誠意為上,措辭熨帖,葉三和陳皮再次對視一眼,彼此都隱約明白了為什麼使君會把交城的差事委任給這麼個新來的參軍。他們兩個,沒準也是跟對上司了。
酒足飯飽,三人湊合睡了一覺,次日黎明起行趕赴交城。當地衙門的書吏潦草接待了他們,安排了住處就走人了,從頭到尾沒提半句案子相關。陳皮頗為不服氣,“這都什麼態度?我們好歹也是刺史府的人。”
“他們可不管你是什麼人。”葉三冷笑一聲,“你沒看使君也不管這事?只派了沈參軍來,意思就是這樁案子他們已經商量好了,咱們就是來接洽接洽文書的,說得難聽點,跟個送信的有什麼區別?人家自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最該為此事不悅的蘇令瑜卻從頭到尾沒發表什麼意見,她甚至在送走書吏後就壓根沒說過話,只是略低著頭,一派若有所思的神情。陳皮不由得問道:“參軍,你說句話啊!”
他到底是資歷淺,性格又衝,葉三還只是嘴上不滿幾句,他就已經完全壓不住性子了。而蘇令瑜似乎短暫地走了個神,被他一喊,“啊?”了一聲抬頭,目光從陳皮臉上看到葉三臉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他倆剛才在說什麼,又把頭低迴去琢磨了會兒,道:“咱們現在是不是沒什麼事幹?”
陳皮眉頭擰得跟個什麼似的,“你看剛才那個人,話也不說清楚就走,顯然就是沒我們什麼事兒了!”
葉三打圓場道:“你別急眼,別這麼對參軍說話。”
蘇令瑜卻對陳皮的態度渾不在意,直等她腳尖前那片泥地快被她看出了花來,蘇令瑜才道:“那這麼著,我們出去逛逛吧。”
“逛逛?”陳皮大惑不解,“上哪兒逛?差事也沒交接上,監牧的面也沒見著,咱們還能出去逛逛?”
葉三這回沒說話,這個提議確實連他也感到納悶,總不會真是要出去逛逛街散散心吧?這會兒市集也都散了啊!
蘇令瑜摸了摸下巴,“去養馬的地方逛逛,嗯…時間夠的話,再去牧馬人家裡逛逛。”
“……”
葉三最先反應過來,音調拖得長長地“哦”了一聲,陳皮反應慢了半拍,但很快也意識到蘇令瑜是要幹什麼了,他頓時有幾分興奮卻也顯而易見地茫然,“參軍,你想訪案?也是,他們既然這個態度,那咱們就自己去訪,文書我們想怎麼寫就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