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了家的親兄弟,前後隔了幾十戶人家的牛車,便是足足隔了近二里地。
夜裡風涼,江璃拿了幾張被子給草蓆上的大人孩子們蓋,她帶著閨女蜷縮著身子側睡在車板上。即便是累極,大人們都不敢睡得太沉,畢竟家當全在車上,哪怕放眼全是淪落天涯之人,卻也分好賴。
不過,他們兩家有頭狼性野物,嗷嗚如白日那樣匍匐在物件頂部,像是閉目歇息,但身邊只若發出半點動靜,嗷嗚立馬睜開眼簾。
墨綠髮光的瞳仁炯炯有神,先是看一眼車板的主子和孩子都在,又看了看草蓆上幾個哥兒酣睡得正香。任誰敢不長眼,犯傻衝撞到這兩家人跟前。
寅時未,逃難的村民們紛紛動身,江璃不緊不慢的讓他們兩輛牛車稍稍落後十幾戶人家,為的是一會兒分頭的時候,兩家人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懷疑。
天色矇矇亮起,一路行走間不斷有逃難的百姓加入,同樣也有人在不同的分岔口前往不同的方向。
江璃看著源源不斷加入的逃難者,想來,兗州府怕且已被敵軍攻陷。如此,大慶兵馬節節衰敗,那麼周淳風現在的處境又是如何?
週二叔和大栓聽聞今日加入的逃難村民說起,攻入城內的敵軍燒殺搶侵無惡不作,驚得頭皮一陣陣發麻。
王權貴胄爭奪天下,何苦難為他們貧苦百姓遭殃!
除了在心底裡哀悽嘆息以外,大家能做的便是逃命。
牛車行動緩慢不如馬車,走了近兩日的路程,將將來到沂水縣的地界。烈日當空,大人們又累又渴更別提孩子們可能受得住。
有的牛已經累得走不動道,不少村民就地歇腳,好得讓牛喝口水吃草料充飢。
胡嬸子和族叔帶孩子到山腳樹蔭底下避暑,江璃抱著閨女走到視線隱蔽的樹頭下,背身喂小閨女吃奶。週二叔父子倆緊著去割早料,逃難的村民實在太多,山上的草料動作稍慢些就沒了。
從家中帶出來的乾糧只夠再吃一頓,趙氏在前邊不遠處找到條小溪,灌滿了竹筒帶回來大家喝,還打了桶水給兩頭牛解渴。
江璃抱著閨女回來,遠遠的就聽見胡嬸子著急的聲音:“唉喲~,大寶怎的了,安哥兒你們是怎的了?”
江璃頓覺不妙,加快腳步過來。
見安哥兒和大寶哥倆頭枕在胡嬸子的大腿,臉色煞白陷入半昏迷的狀態,額間汗水層層滲出。族叔靠坐在一旁的樹頭下,老人家同樣氣色欠佳。
珩哥和闕哥兒幾個大點的,神色驚慌無措,見江璃回來,景哥兒嚇得小跑撲過來。
“孃親~”
“景哥兒乖,讓娘看看弟弟。”江璃說著,把閨女放到闕哥兒懷裡:“闕哥兒,幫叔母抱好妹妹。”
闕哥兒第一次抱孩子,心裡緊張得不行,又擔心摔著小妹,雙手抱得緊緊的:“嗯,好的叔母。”
江璃上前一手一個握起兩孩子的手號脈,半晌提起的心,稍稍穩落。
見胡嬸子一手抱著二寶,一手揩去眼角的溼意,神色緊張驚慌,江璃不由安撫道:“不妨事,許是昨夜受了寒露,方才又中了暑氣,孩子的身子本就不如咱大人,感染了尋常的熱傷風罷了,一會吃了藥就好。”
胡嬸子聽說江璃帶了藥材出來,懸起的老心臟落下的同時,還是心疼幾個哥兒遭罪:“好,有藥便好。天殺的老天爺怎的不開眼瞧瞧,咱老百姓都要被逼上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