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後,老四為了表孝心和過繼弘皙的誠意,始終不肯幸人。
康熙對此,其實不滿多於欣慰。
他又不是個不容人的阿瑪,就算老四有了子嗣,他想讓弘皙繼位,也不是難事。
過了會兒,梁九功小聲問:“陛下,歇了吧?”
康熙沒動,只淡聲問仍跪著的黑影,“這幾日他可曾夜半離過養心殿?”
黑衣人:“粘杆處如今得用,屬下不敢跟得太緊,這幾日去過永壽宮,今日去了長春宮,再沒進過假山。”
胤禛登基時,後世令人聞風喪膽的粘杆處只有個雛形,經不得事。
他登基後,是康熙暗中下令,讓暗衛不動聲色傳授經驗。
一年半的時間,粘杆處倒也出息,叫暗衛都再不能輕易近身。
康熙知道兒子的脾氣。
登天的機緣是把雙刃劍,老四私下裡找地方發洩委屈,抑或偷樂一番,倒不是什麼大事,他只裝作不知道的。
康熙嘆了口氣,老四其實跟胤礽一樣,只後宮裡受點子委屈,天潢貴胄的出身,沒經歷過風雨。
不像康熙,三歲時,因皇父愛若第一子的榮親王生病,他得了天花被扔出宮一年無人問津,冷暖盡知。
即便登基為帝,要受皇祖母訓斥,臣子欺瞞……鰲拜甚至敢當著他的面打殺大臣。
平三藩時,康熙更是將自己當小倌用,安撫後宮,委屈隱忍之多,早算不清楚。
他自認為君英明,是因為要什麼樣子他都可以有,唯獨沒有傲慢。
如今都一年半了,老四這才沉穩下來,也真是……白長了二十幾年的年紀。
不過想起昨日,胤禛平靜溫和地帶著兄弟們一起受他教導,康熙還是壓下了嘆息。
他又問:“馬武可曾交代,他對老九是個什麼打算?”
黑衣人頭垂得更低,“屬下無能,只探得富察大人在清點賬冊,偷偷使人還了欠國庫的銀子,並未探得太多。”
康熙那雙與胤禛格外相似的丹鳳眸微睜,帶起眉頭微微挑動,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用暗衛多說,做了幾十年君王,康熙立刻明白了兒子的打算。
這真是要當個討債鬼了不成?
那好歹是他親兄弟,竟也能往死裡坑。
他心中不滿又壓不住了。
先前他跟老四說,事緩則圓,叫老四悠著性子慢慢來,這混賬只當耳旁風。
有曹寅在,江南稅收如今沒人插手,國庫空虛的問題早晚能解決,就這些時候都忍不了嗎?
剛登基的帝王不想著施恩,先想著清算……
思及此處,康熙又無聲嘆了口氣,想起太子胤礽,若這孩子還活著,他又何必操那麼多心。
老四雖辦差認真,行事也幹脆利落不留後患,卻過於較真。
非黑即白的性子,偏是個急脾氣,這放在臣子身上不是壞事,可放在一個帝王身上,卻容易出大亂子。
由著他冷酷無情,雷厲風行下去,往後傳出苛待臣民,殘忍嗜殺的名聲,這天下有志之士,誰還願意為他效命?
“叫人壓一壓戶部和禮部的差事,別叫人看出端倪。”康熙思忖著緩緩道,輕哼了聲。
“把話遞給烏雅氏,叫她給養心殿安排些顏色好的女官。”
“天天瞎捉摸些不像樣的,倒不若多給朕添幾個孫子,也不用跟朕一樣沒得選。”
梁九功和黑影愈發低垂了頭顱,這話只能當作沒聽到。
關於子嗣的問題,發愁的不只是康熙一個人。
胤禛從長春宮回來後,面色算不上好看。
弘昀馬上就叫六歲了,合該是去尚書房的年紀,卻連路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