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鵲儀不知道陸時元和村長的關係情有可原,他們兩個既不是同姓,平時也從不在外人面前談及對方。
“叩叩叩——大伯,是我。“
”元子啊,直接進來吧。“
陸時元推門而入,許村長找他來是因為明天要他幫忙去公社裡運化肥回來,這是一件大事,村長不放心,每年都是交給陸時元去辦。
和往年一樣,將手續都給他辦好後,陸時元沒有離開,村長也猶猶豫豫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怕蘇知青的事情對於元子來說是一個打擊,又怕他最後一個知道打擊更大。
陸時元看著大伯囁嚅的嘴唇,又想到蘇鵲儀剛剛藏東西的模樣,心裡突然有了一個猜想。
許村長自己做了一番抗爭,還是決定告訴陸時元,總歸大局已定,元子又不能攔著不讓人家走。
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桌子前,深邃的五官由於背對著窗戶而顯得更立體,穿著黑色短袖,露出結實有力的胳膊。
“元子,我這個作為大伯的,不該瞞著你。其實吧,蘇知青她——”
陸時元睫毛顫抖了一下,沒有聽下去,自己幫他接上,“要走了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不知道是說給大伯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村長不忍心,嘴唇一張一合,卻沒有說出更多的話。
狹小的房間裡面,滿是寂靜。
陸時元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什麼心情,他早就知道的,她不會停留很久,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可是嫋嫋,不該瞞著他。
從大伯開口時就開始急促攀升的心跳頻率,在這一刻,居然奇蹟般地恢復了正常。
“什麼時候?”
“後天。後天的車票。”
陸時元面無表情地離開了,只餘下大伯對著他的背影長嘆短噓,“元子,你可千萬、千萬別幹傻事啊……”
瞧他那樣子,像是要去和人幹架似的。
陸時元一邊往知青點的方向走,一邊頭腦急劇冷靜下來。
他去公社運化肥,正常情況下後天才能回來,可是嫋嫋後天就要走。
他想見嫋嫋,他想讓嫋嫋後天等等他。
好歹,見他最後一面。
可是走到一半,卻突然頓住了腳步——嫋嫋不想他知道。
四野的風呼嘯而過,吹鼓了陸時元的衣裳,發出獵獵的聲音。
恍惚中,他好像看見那個愛美的小姑娘,穿著漂亮裙子,一頭長髮被絲帶盤起,又俏皮又好看。
嫋嫋似乎在朝他揮手,示意他回頭去吧,別往前走了。
別往前了,陸時元。
從極遠的東南方向吹來的風,將嫋嫋吹散,恍若塵煙。
……
陸時元最後沒有去知青點。
如果嫋嫋不希望他知道的話,那他可以一直不知道。
就讓她,輕鬆地回家去吧。
第二天一早,陸時元就和強子兩個人開著從公家借來的拖拉機趁著天還灰濛濛的,就去運化肥了。
蘇鵲儀在知青點的最後一天,收拾了行李,衣服什麼的都帶走了。
陸時元給她打的傢俱沒法帶走,蘇鵲儀就低價賣給了顧思雨,棉被什麼的大件也花錢讓顧思雨有空幫她寄到首都去。
很多吃的喝的也帶不走,同樣給了一些知青換了一些錢票。
她一天都沒有看見陸時元,晚飯時間也是別人給她送的飯,不是陸時元做的,賣相不如他的好。
“陸時元……今天不在嗎?”
送飯的那個小孩說,陸時元今天去公社了,要明天下午才能回來。
明天下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