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正午天色昏暗,白河看到了祁兮。
女孩子坐在馬背上,戴著斗笠面紗遮面,也正抬頭看他。
白河想起他護送祁兮剛到離州的那天。他與父兄凱旋迴城,城牆上的姑娘也正看他。如今場景再現,只是兩人調轉了方位。
不同的是,此刻女孩子身後,黑壓壓一片站著死人三五千。
這可怎麼辦?
身後紅豆倒吸一口冷氣。
雖說那日看到祁兮給的令牌心中焦慮稍緩,可如今這場景……祁兮姐姐當真不是和白堯一夥的嗎?
此刻,牽著女孩子馬韁的男人忽然開口,道:“白二公子,你要的人我帶來了。如此見也見過,你開城門吧。”
男人莫約四十歲,面板黝黑鬍子拉碴。他沒穿鎧甲,一身輕便黑袍也足以彰顯長期練武的精壯身板。他的腰間別著一把半月短刀,同時一杆長槍擎在身後,他抬起頭,眼裡殺氣凜然。
只是人們第一眼注意到的並不是這些。
是棺材。
這個男人揹著一口金絲楠木黑漆棺。
笑一下,他解下胸前繩結,嘭地一聲響棺材丟在地上,捲起黃沙無數。
“老夫今日帶棺出征,只會身死不會戰敗。”男人說,“年輕人,如今戰事城門必破,你左右不了。只是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他眯了下眼睛,笑眯眯地,“把控在你的手裡。”
這老賊,是在擾亂軍心呢!紅豆撇撇嘴。
城牆上白河不辨喜怒,道:“閣下哪位?不是我白家軍中人吧。”
那人微微頷首,笑:“在下,偃州祁家林寅徵。”
“原來是林首領。”白河說,“在偃州我們見過面。”
林寅徵笑而不答。
什麼時候的事?
紅豆愕然看白河,旋即也想起來。接祁兮出門那天,他們確實見過。
林寅徵匆匆進門,和祁兮打照面也只點頭喚聲“小姐”。那會兒紅豆心裡還嘀咕祁家沒規矩這人真失禮。她回頭,看見有人行禮喊他“林首領”。
“一路上,我聽人說他很厲害。”紅豆輕聲道,“雖說不及五大宗師,也是能以一敵百的厲害。”
白河抿嘴看著死人軍團前方的女孩子。
“祁兮!”白河衝她喊,“身為我的未婚妻,你為虎作倀、顛倒是非,為白堯效命!如此也罷,膽敢用勸降書這種東西羞辱我——你知我負我,簡直罪無可恕。”
城門下的女孩子把頭低下,依舊沒有說話。
“侯爺,你在說什麼啊?”紅豆訝異。
不是說,祁兮姐姐是被迫的嗎?她是被裹挾的,是被逼迫的,用得著如此陣前羞辱,叫她難堪……祁兮姐姐那麼驕傲一個人,你怎麼捨得。
紅豆幾乎要哭出來,卻聽白河繼續道:“林首領,你讓祁兮過來。就算今日攻城城破,不拉她一起死,我也不會甘心。”
“你聽聽!”林寅徵笑起來,他對祁兮說,“小姐,和你說的一樣。你的未婚夫……當真是恨死你了。”林寅徵眸光一閃,道,“如此想當苦命鴛鴦,就遂你們願吧。”
語畢,林寅徵手裡韁繩一鬆,馬背上一拍。
馬匹受驚,一聲嘶鳴馱著女孩子就往城門衝。
做什麼?
紅豆看白河,我們要開城門嗎?
只是她的話還未問出口,城下林寅徵大手一揮,身後數千死人軍團宛若從冬眠剛剛甦醒,走著跑著姿態詭異往這裡湧湧而來。
不能開城門。
不能開城門!
可是不開城門的話,祁兮姐姐她會死的!
心頭亂亂,紅豆看白河。面前男人利落抬手,高聲道:“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