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全倚仗岳家提攜,如今要賣掉孟姝,在外人眼裡總站不住腳罷了。
但也有見不慣孟姝的。
“姝姐兒這話說的重了,連年大旱,任是家底兒再厚,這麼些年也吃不消,再則說,你父親病重,有賣身銀子也算盡孝。”
“就是,你父親好歹有功名,等病好再贖身也得法。”
孟姝歪著腦袋,見說話的這兩位嬸子俱是與繼母交好的,便開口:“三牛嬸子說的極是,你家連著賣了兩閨女,這日子眼見是過的好了。”
三牛嬸子呸了一聲,別過頭。
在繼母手下討生活的這四年,孟姝知道繼母原是準備養到十五歲,再將她賣給鎮上大戶做填房,這次估摸是在牙行得了更好的價錢。
“也罷,這個家我也不稀罕,只肖你們一家三口跪在我娘墳前結結實實磕幾十個頭,我便跟眼前這婆婆去了。”
孟姝轉身回院子,將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拎出來,看也不看繼母,只盯著牛車上的父親,“如何,這就隨我上山?”
婦人咬碎一口銀牙,轉身看向孟成文。
“你當真要如此?”孟成文也不咳嗽了,問出的話有一絲陰翳。
“你若不應,我一頭撞死了事,賣身銀子你就別想了。”
,!
孟家村有九成都是孟氏族人,後山有一片墳場。
一方方土堆七零八落的散在山坳裡,除了幾個大些的墳頭豎著石碑,其餘封土堆前只囫圇放著一塊石頭做的供桌。
唯有一座不起眼的墳堆,孤零零的落在外圍,前面豎著塊木板,其上歪歪斜斜的刻著“故先妣周楨之墓”。
孟成文被婦人攙扶著上山已是氣虛,看到墓碑上的字臉色更差了。
“自古女子嫁人後便需隱去名諱,你簡直不知所謂!”
孟姝收拾完墳前雜草,又填了新土,將母親生前愛吃的果子放在供桌,望著墓碑沉默不語。
過不多時,一輪紅日緩緩地從地平線上爬起,將孟姝小小的身影不斷拉長。
她仰頭望著紅彤彤的一片,眼眶不禁發熱。
自母親四年前去世,舅舅不知所蹤,她在這個家裡也終是待不下去了。
在眾鄉親饒有興味的目光中,孟成文攥緊拳頭不甘不願的跪在地上,孟姝收攏心神,一雙眼睛盯著這對半路夫妻,拎著包袱的手指狠狠掐著手心。
她恨極了,想起母親去世前,躺在床上形如枯槁,所謂的父親卻撒了大把銀錢給清倌人贖身
待孟成文額上鮮血淋漓,一頭栽倒在墓前,眾人方才大呼小叫的湧上前。
孟姝只覺心中一陣快慰,眼神掠過墓碑附近一處新生的鋸齒狀野草,沒人知道這不知名的小草,日積月累下會將一個成年男子拖入深淵
算一算,孟成文也沒多少時間可活了吧,這一刻孟姝無聲的笑了。
————————
這是大周乾元四十三年,也是孟姝失去母親庇佑的第四年,她平安長到了十歲,眉眼越發舒朗。
大周曆三月初三,宜出行,祭祀。
在這一天,孟姝賣身為奴,這是後續一切故事發生的原點。
:()鬢花顏:陪嫁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