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正是農忙的季節,不僅農人繁忙,縣衙裡的官員也要忙。
督耕乃每年重要事務,其重要程度不亞於縣內出現重大案子,春耕時節,每個縣的各層官員都要嚴肅認真對待,督促底下的農人按時耕種。
山單縣自然也不例外。
四月中旬,縣令周覽堅終於收拾妥當,準備下去督耕。
小廝扛著行李出去,縣令大人理了理身上的常服,等待管家將兒子帶過來,出門前還是得交代一些事才能放心。
“老爺出門前還是有些事要與少爺交代,這才打擾少爺溫習功課。”管家一臉歉意,畢竟少爺老早就交代過,不要打擾他溫書。
縣令公子一臉不快,揹著手走在管家身後:“阿爹他還有何事要說,前兩日不已交待過一遍了?”
面對少爺的不悅,管家自然不敢觸黴頭。
“這是阿爹最後一次督耕山單,明年就要去江南任職,這都四月中了,阿爹這才出發去督耕,明擺著不上心,怎還有這般多事要交待!”
“夢松!!”臨近正堂,周縣令聽到自家兒子這麼說,壓低了嗓音,低聲訓斥:“我知你近日忙著準備做題會,可不代表能這般肆意說話。”
“阿爹,我錯了。”
周縣令無意再訓斥,等兒子進來管家離開後,背過身:“去年的做題會你與房公子鬧出不快,他既是上峰的公子,文采又在你之上,這次做題會你定要避開鋒芒,勿要與他再起爭執。”
周夢松輕哼:“不用阿爹你說,這些我自然都知道,我又不是什麼三歲稚童。”
兒子並非不出色,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人又靠得極近,誰人會在意第一後邊的第二第三呢。
想罷,周覽堅轉過身,眼神溫和地看著兒子,語氣緩下來:“我好不容易疏通上面,調任去江南,阿爹能否在官場上更進一步,就看官家要如何整治江南了。”
“江南既是險境,又是機遇,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警醒,勿要與人起爭紛,引人注意。”
“是,阿爹,這些我都知曉。”周夢松還以為阿爹讓他過來就是說這些,沒想到就聽到阿爹繼續往下說:“聽聞左僕射大人的明珠此刻就在江南,誰人不知陸大人極為寵愛這位明珠,竟在官家整治江南的節骨眼放任其下江南,想必是個訊號,江南之事還需緩緩。”
周夢松經常聽阿爹說起官場上的事:“官家年節時將大批江南官員召進京,說是行賞,實則記過。阿爹,此番大換血,江南究竟闖下多大禍事?官家與陸大人怎會高高舉起無聲落下呢?想必早已進行下一步。”
周覽堅眯著眼,十分贊同兒子的想法:“江南侵吞軍糧無可計數,官家龍顏大怒,懲治官員乃第一步,第二步定是要湊齊軍糧。陸大人肯放任其女下江南,想必在這事上阻礙重重,不得已釋放緩和的訊號,萬一江南壓不住……”
就不只是物價上漲這麼簡單了。
江南富裕程度難以想象,個個富可敵國,最難駕馭,一直是官家心中的頑疾。
“我與刺史大人政見不合,此番定要去江南才有望尋得升遷之路,最後關頭還需刺史大人的考評,做題會也是考評參考之一,我兒萬萬要上心啊!”
周夢松被阿爹這般千叮嚀萬囑咐,自然不敢大意,連連答應後才被放回去。
周覽堅盯著兒子挺拔的背影,眼裡滿是不可言喻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