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寒未死的訊息傳入宮中時，皇帝正在御書房批閱奏章，首領公公帶著陳州刺史信官小跑進來。

“陛下！好訊息！天大的好訊息！宸王殿下沒有死！到了陳州！陳州刺史正護送殿下回京！”

皇帝手中硃筆陡然掉落，墨汁濺在奏章之上也渾然不覺。他霍然起身，“當真？！”眼中滿是驚喜與激動，高高在上的帝王聲音竟帶著一絲微微的顫抖。

從前他並不覺得這個兒子有多重要，畢竟他有好幾個兒子，可人至黃昏，有一日卻恍然發覺除了二皇子他竟無一人可依靠，現在五皇子平安歸來，他怎能不喜？

往日沉穩威嚴的帝王形象此刻全然不見，滿心都是楚墨寒平安歸來的狂喜，“到哪兒了？傳朕旨意，派朕的御林軍前去迎接宸王！”

可喜悅之後卻陷入沉思。

宸王為了慕老丞相的女兒連王位都不要了，回來要是知道心愛之人嫁給了兄長，會作何想？

他急忙讓人宣慕老丞相和慕震廷進宮，可想來想去，打算親自去見慕老丞相一面。

老丞相正與夫人在庭中教外孫與外孫女畫畫彈琴，一抬頭，發現老態龍鍾的陛下站在門邊。

往事浮上心頭。

他年輕時，與陛下的感情就如現在的慕震廷和宸王，兩人雄心壯志，揮斥方遒，一人發誓一生效忠帝王，一人發誓要成為千古一帝，那時的他們，怎麼會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猜忌到如此地步。

曾經不解，曾經怨恨，可到了這一刻，什麼都放下了。

老丞相讓夫人帶兩個孩子進去。

慕府花園裡。

他給陛下泡了一壺雨前龍井。

年輕時，他們常泡一壺茶暢談天下形勢，只是今日，他們暢談的不再是天下。

“若你是朕也會睡不著覺吧？你權傾朝野，你兒子手握兵權，朕還沒有禪位的想法，你們父子就與三皇子往來密切，你讓朕怎麼能坐視不管？”

慕老丞相不想說當時陛下已近六旬，早就該立儲培養後代，三皇子才華橫溢，是最好的儲君人選，他只不過是想栽培他。

他唯一做錯的就是，太把大楚基業當回事，太把陛下當自己人。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

但他不會原諒他，不是因為他的猜忌，而是因為他讓他唯一的女兒給他兒子殉葬！

老皇帝滿目蒼涼，“朕有愧於你，之前讓你女兒給宸王殉葬，是因為接受不了喪子之痛，後來讓你女兒嫁給太子，是接受不了再失去一個兒子。”

他悵然一笑：“或許是真的有現世報，朕的兩個兒子為了你女兒鬥得死去活來，讓朕老來傷神。”

“這是年輕人的事情，做父母的，無需過問太多。”

他渾濁的眼睛看向老丞相，“宸王沒死，馬上就會回京，到時如何跟他交待？”

慕老丞相震驚，看到陛下的表情，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憂。

“朕從未求過人，但這次想求你。”

“看在我們過去的情義上，不要讓太子妃回到宸王身邊。”

“朕知道太子的性格，他不達目的絕不罷休，若是沒了太子妃，肯定會滿朝腥風血雨。”

“你我耕耘幾十年，不能讓大楚就這麼亂了。”

兩個兒子，他到底是偏向了二皇子。

……

楚墨寒活著回來的訊息全城皆知，唯獨東宮不知。

慕震廷跟著御林軍出城接他，看到他瘦削如柴、渾身是傷的楚墨寒時，心中悲痛萬分。

幾次想開口問他身上還痛不痛，卻不敢開口。

楚墨寒靠在馬車裡，淡淡看著他許久。

“你沒有什麼跟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