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曦寧也被他嚇了一跳,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繼而看著他如臨大敵的樣子,又不禁無語。
她指指自己:“只換外衣,常服,我今天還有事要辦!”
楚瑾潯知道自己鬧笑話了。
可是剛才,看著她突然脫衣,他的心跳就漏了一拍,腦子沒有思考。再說,就算只換外衣,好像也是不妥的,畢竟,他是個男子。
但想到昨天她的話,他又抿了抿唇。
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姐姐看弟弟般。
她是不是沒有意識到,其實他也是個成年的男子?
是哪裡給了她自己像個孩子般的錯覺?
此時她已經麻利地解開了外袍,露出她雪白的中衣,楚瑾潯急忙轉過頭去。
想了想,乾脆整個人面對車壁。
顏曦寧笑了一聲,手腳麻利地把那身王妃宮服給脫下,換了一套淺藍色常服。
這還是那天在雲裳居買的其中一套,剪裁得體,穿在身上,輕盈舒服。
把宮服疊好收起,她笑著說:“我已經換好了,不用面壁啦。”
楚瑾潯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便又正襟危坐。
與此同時,皇宮中,永熙帝翻看著一本奏摺,聽著彙報,尤其是聽到楚瑾潯說如果有來世,好好補償的話時,他皺了一下眉,對一邊跪著的齊御醫問:“去安王府看看吧!”
“是!”
他奉命每個月去安王府給他看一次病,安王府裡也有長駐的府醫,不過,怎麼看也就是一樣,安王的氣血越來越虛,用上一支百年份以上的人參後,會好一陣子,過後又越來越虛。
多少年都沒變了。
齊御醫退下後,永熙帝還在看著手中的摺子,但看了許久,也沒有動一動。
過了好片刻,他才若有所思,緩緩開口:“玉樹啊,宸妃最信任的人,會是誰?”
玉樹垂眼恭順地笑:“那肯定是皇上了!皇上不但將她接進宮裡,給了無盡寵愛,還允准讓她生的兒子可以繼承輔國公府,這是何等的隆恩?宸妃娘娘歿時,都還在唸著皇上您呢!”
永熙帝眸光沉沉。
他沒有忘記,那個原本鮮活,最後卻形銷骨立的女子,蒼白著臉,拉著他的衣袖,目光淒涼悲哀,滿眼的眷念和不捨。
她的聲音還如在耳邊:“皇上待臣妾如此恩厚,但臣妾身子骨不爭氣,沒能給皇上生個健康的孩兒,是臣妾對不住皇上的寵愛。潯兒他多病多災,也許……也許不日便會隨臣妾而去,還請您多顧念幾分!”
那是個才五歲的孩子。
病在榻上,細弱如貓,和他所有的皇兒都不同。
太弱,五歲了才像三歲一般。
永熙帝眼底深處似有化不開的濃霧:“玉樹,你說,一個五歲的孩子,能記事嗎?”
“大概……是不能的吧!”玉樹斟酌著說:“別的孩子也許記事,但是安王殿下從小多病,多時間處於昏迷之中……”
永熙帝輕輕點了點頭,自語般地低聲道:“是啊,五歲,還不記事呢!他怕是早就忘了他的母妃長得是什麼模樣,記不得她的聲音,她的一切了!”
玉樹站在一邊沒有接話,他不敢接話。
已經過去二十三年了吧?當時那位宸妃娘娘啊,才十五歲吧?
輔國公府滿門皆將,那一戰,男女老幼都上了戰場,連十二歲的孩子都去了。
是國公夫人給她下了藥,把她留在了京城。許是那時,輔國公一家已經知道一家子有去無回了。
那一戰打了兩年。
他還記得,輔國公滿門殉國的訊息到京城,那大大小小的棺材運回來時,那個孤女滿身犒素,數度哭到暈厥,滿城百姓無不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