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二公子從年少時就一直心心念唸的“俠客夢”,江森的確無法理解。
因為在他看來,長安那些銀鞍白馬、任性妄為的遊俠們,分明是社會的不穩定因素,是反派才對。
只能說,這是二人的觀念衝突。
儘管江森已經是陳成口中“最接近自己理念”的人了。
首先,啥玩意是“俠”?
最權威,也最為人熟悉的自然是司馬遷先生《史記·遊俠列傳》中的論說:“今遊俠,其行雖不軌於‘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
看上去還是有不少優點的。
但在他之後的班固,思想就正統多了,說“意氣高,作威於世,謂之遊俠”,而且這些目無法紀的傢伙還“以匹夫之細,竊殺生之權”。
具體到本朝,高祖李淵起兵太原的時候,大俠盛彥師率領他手下的幕僚賓客,從汾陽加入李淵的團隊,為奪取隋都長安立下了不小功勞,被授予“行軍總管”。李淵父子佔領長安後,也號召“五陵豪俠”與“俠少良家子弟”前來效力,“縻以好爵”。
因此,在大唐開國的時候,俠客是很吃香的,“大”俠真的可以像《大唐雙龍傳》中的寇仲一般參與爭霸天下,“小”俠也可以混個朝廷公務員噹噹。
這導致大唐的俠風一直很盛,古代最出名的俠客大多出自大唐,什麼虯髯客、紅拂女、空空兒……關鍵是連大唐戰神李靖也成了“風塵三俠”中的一員,以後又跑到封神榜裡秀了一把,可能武俠沒搞頭,轉戰仙俠了吧。(封神李靖就是唐李靖的訛誤,商代應該沒有這種“奇怪”的名字。)
甚至還有了“理論”,比如中唐宰相李德裕的《豪俠論》,談論唐代豪俠們的俠義精神,盛稱“氣蓋當世,義動明主“,尊為“非常之人“。是繼司馬遷《遊俠列傳》的序言後,又一部重要的理論著作。
各種詠俠客的詩也是大唐蔚為大觀啊,除了李白《俠客行》,王維王老師的大作似乎更勝一籌:
少年行
新豐美酒鬥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
相逢意氣為君飲,繫馬高樓垂柳邊。
長安的少俠們多得數不勝數,每天飲酒取樂,胡亂吹牛,動不動就“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確讓在長安生活的人都很頭疼,江森就曾經在大街上險些遊俠兒們的走馬踏傷過。(在同一時間,他家二公子的奔馬在正差點誤傷別人,不“俠”而“俠”。)
天子可能也覺得大唐的“少俠”太多了,所以就在一系列改“府兵制”為“徵兵制”的詔書中,號召少俠們,你們不是整天閒得沒事幹嗎?你們不是一身武藝嗎?你們不是自帶銀鞍白馬嗎?
正好啊,去大唐的邊疆建功立業去吧!
朕的寶藏——
啊不!朕的高官、厚祿、萬戶侯爵位,正等著你們呢!
一時間不知有多少“少俠”都跑去當兵去了,長安萬年兩縣的治安也好了不少。
連王老師的《少年行》,也還有下文,咸陽遊俠們參軍後的故事,寫得同樣精彩:
少年行其二
出身仕漢羽林郎,初隨驃騎戰漁陽。
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
其三
一身能擘兩雕弧,虜騎千重只似無。
偏坐金鞍調白羽,紛紛射殺五單于。
其四
漢家君臣歡宴終,高議雲臺論戰功。
天子臨軒賜侯印,將軍佩出明光宮。
瞧,忽悠了這幫傻小子們變廢為寶,建功立業去了。
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系統是從北宋開始寫的(《越女劍》是短篇),事實上唐代之後別說遊俠,武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