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州無一不如我”——
偌大的桂州,這麼多人只要識字的,會寫詩的,沒有一個不比莫炎我更強!
不正是我最失意的時候嗎?
要說這曾經囂張跋扈的富二代,能對自己的水平有一個清晰的認識,承認這些曾經與他是對頭的“正義聯盟”的人都比他強,還是有藥可救,值得肯定的。
可是一面說都比他強,你卻來挑戰陳某人我,是什麼意思?
感情就是我更加弱爆唄!
心中腹誹著,面子上卻沒有跟這廢柴計較。
但從這首詩就看得出來,這傢伙為什麼費了百般功夫,詩還是寫不好了。
真的沒有靈性啊!
為了寫“失意”而“失意”!
失意的人是怎樣的?
瘦骨嶙峋、焦頭爛額、體力不支,這都不應該是詩的語言。
而且,你這也僅僅是在陳述事實,甚至事實都沒有你說得這般慘淡。
你可能對“慘”有什麼誤解,覺得把慘狀寫得越誇大就越能提高感染力,實際上這手法是蒼白的,無力的,落入下乘的。
這樣真管用的話,我要是說“骨裂頭炸褲襠溼”,豈不更感人肺腑?
當然,你說你為了拿回“詩士”的段位,一直在苦苦作詩,不輕易放棄我是相信的,這四句怎麼著也是真情實感。
但是,只適合你自述胸臆時用,拿來挑戰,能不讓人完爆一百遍嗎?
陳成感嘆著莫公子的詩力不濟,聯想自己初學詩的時候,也好不到多少去,寫出來的也是這種寡淡如水的東西。
直到接觸了那麼多的大家,聽他們言傳身教,才知道什麼樣的境界才是更高的。
看馬致遠的《天淨沙·秋思》: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
其實到這裡,即使不寫最後一句“斷腸人在天涯”,全詩的氛圍和意境已然可以知道作者當時的情緒了。
陳成聯絡著《秋思》的手法,分解著莫炎的過錯,提筆寫道:
孤村古渡行人遠,
老木寒煙落日斜。
兩句一寫,看的人都是眼前一亮!
光是這前二句,就完全把那種愁雲慘淡的氣氛給烘托出來了!
再看陳成繼續寫:
望斷天涯鴉暮噪,
窮途詩句負年華。
一眾才子彼此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又有人不斷瞥眼去看莫炎,笑得更高興了。
直把莫炎看得莫名其妙,衝著陳成的新寫就的這四句詩看來看去,不知奧妙在哪裡。
“你呀你!要不怎麼說你廢呢!怎麼這都看不出來?”鄧鐸嗤之以鼻,連連搖頭。
莫炎仍然不解,鍾矩給他解釋說:
人家這後兩句,就是把你那意思換了個說法,改寫了一遍。
莫炎撓撓頭,不大相信:“是嗎?”
眾人一陣無語。
人家說“望斷天涯”,就是你那“桂州無一不如我”的意思;
人家“詩句辜負年華”,就是你那“仍期詩士苦吟詩”的意思;
可是你寫的,就是蒼白無力甚至發牢騷;
人家改換了一個說法,卻能和自己設立的情境自洽,達到“情景交融”的境地。
你把“失意”掛在嘴邊,可是讓人感覺的是你憤憤不平;
人家既不“失意”也不“惆悵”,可給人的感覺中,這人已經準備去自殺——
你自己說,你倆的差距有多麼大?
莫炎一愣:“陳兄想自殺?不會吧?”
眾人:“……”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