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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這個陳萇這個愚蠢遲鈍的徒弟,每天都像是行走在暴風雪中,冰雪滿頭!
再這麼下去,只能“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了!
這雪,不僅是冰雪,還是沉冤難雪!
在夫子活著的時候,陳成不是不寫詩。
他羞赧於將悄悄寫下的文字,尤其是那些的確出自自個兒手筆的,展現給夫子看到。
你是一個不識八國九典,文言文讀不通,專業酒店管理,嘴裡哼著“酒醉的蝴蝶”的矇昧現代人,怎麼好意思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給名耀千古的大宗師看,汙穢人家的眼睛呢?
再等幾個月吧!可能我自己寫的,也能越來越好,終於有一天可以見得人呢?
夫子魂歸大地、深埋黃土,他在人間的最後一席之地只是峴山腳下一方小小的墳冢!
陳成你現在丟得起人了,可是往哪裡丟呢?
清明,連老師的新墳也沒給去上。
要了老師性命的背疽,還會疼痛發作嗎?
黃泉該是個溼冷的地方吧?
如果是,那可真的不好受!
想到這些,陳成已經受不住了,淚水迷糊了雙眼。
子容辛諤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否?
張子容,是孟夫子少年時一起隱居的“合租舍友”;
辛諤,是孟夫子同鄉友人,常於夏日來家中納涼,《夏日南亭懷辛大》《西山尋辛諤》,都是寫的他。
如今,這兩位老友,他們都先後死去了,夫子黃泉渺茫昏暗能夠知道這些嗎?
陳成不知道,若有黃泉,夫子是有老友陪伴而慰藉,抑或是同處幽昧而淒涼?
《古詩十九首》中有言:“去者日以疏,來者日以親”——死去的人因歲月流逝而日漸疏遠了,活著的人卻會因離別愈久而更感親切。
皮克斯大熱動畫《尋夢環遊記》有一句極其類似的臺詞:
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記得你。
原本陳成覺得,再過一千年,兩千年,夫子也不會真正“死亡”,因為他毫不懷疑兩千年的人還要背“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可是,現在有一個紹生。
當千載之下的人,都道“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是“無敵江左、踏平吳越”的紹生作的,那還有誰要記得襄陽城外的死宅男孟浩然呢?
背疽,取了夫子現實中的生命;
紹生,要奪走夫子藝術上的生命!
奪走他在歷史長河中留下的印記!
忍無可忍!
於是陳成寫了這篇聲淚俱下的悼詩!
陳十一郎的真情實感,全在這首詩裡了!
……
先得樓上,靜靜的。
所有人都沉寂在“師埋地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的悲憤和震撼中。
除了詩歌本身的震撼,還有就是詩中的“陳萇”!
也就是說,在他們面前的,便是昔年名震兩京,詩傳四海的陳十一郎!
更驚訝的是,潁川神童竟然還是孟浩然的嫡傳弟子?
哎呀,這裡面的資訊量真是大,必須好好理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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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從這首詩中,已經可以看出——孟浩然這個徒弟收得不冤。
作為詩才本就高人一籌的陳十一郎,得了他的指點,果然是非同凡響!
全篇上下一氣,至臻化境!
不僅在於無可指摘的遣詞用句,更在於情感充沛,直擊肺腑,終於不是一味炫技的作品!
哪怕周賓也挑不出他的毛病,且要感佩萬分了!袁修
誰勝誰負,還用得著票選麼?
劉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