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事,被降為靜妃軟禁在此後,宮裡就有了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有壞事的妃子全送到這幽閉,久而久之,這就成了‘冷宮’,成了死地——這宮裡啊,聚集了太多人的怨恨絕望……沒人願意到這個風水不好的忌諱地方來,除了咱這些……‘奉命’看管擷芳殿的奴才們……”
博濟後……和珅一下明白過來了,這說的是順治的嫡皇后,由孝莊文太后親自指婚的博爾吉濟特氏,由於當年世祖章皇帝獨寵董額妃,惹得帝后不和,世祖一怒之下將皇后貶黜,廢居擷芳殿,至死方休。
“那擷芳殿只有你我二人?”和珅已經把東西吃完,從從容容地抹了抹嘴角。老太監有些費解地看著他——這個年輕人不象以往送過來的男男女女們,不是呼天搶地地怒罵就是悲傷絕望地流淚,他冷靜地全然不象一個被葬送了全部未來的人。
“自然不是,這宮裡是個人和人鬥地至死方休的地兒,每天都有鬥輸了的人被送過來,走了又來,連我都不知道擷芳殿該有幾人,能有幾人……”
走了又來?和珅微皺著眉看向他,老太監轉過乾癟的臉頰,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走了的都永遠不會再回來,沒人知道這些人消失去了哪裡……”
“明白。”和珅似不為所動,淡淡地道,“你告訴我在擷芳殿當差要做哪些事吧。”
與其說是消失,不如說是消滅。紫禁城就是這麼一個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圍獵場,你失敗了,認輸了,那就會被對手徹底而永遠地消滅!
可他還沒查出來是誰害他,豈有這麼輕易認命?
和珅的差使其實不復雜,擷芳殿是個只有一進一出的小宮殿,因著年久失修,早已經殘破不堪,平常人跡罕至,惟有城狐社鼠竄跳其中寒鴉衰草盈目衝耳,他所要做的就是稍稍拾掇一下殿堂房舍罷了。
在這裡時間彷彿被定格了一般,你被與世隔絕於此,每天晨昏都只能對著剝落的朱牆黃瓦空嘆流年。和珅倒真沒就此絕望,他早已因一次又一次或天意或人禍的打擊而達到了千錘百煉之極限,彷彿真地只當暫在此處修養而已,不罵,不怒,不怨,靜靜地蟄伏著,等待下一個一飛沖天的時機。
擷芳殿的西北角有一個小小的佛龕,裡頭供奉的卻不是什麼菩薩神仙,而僅僅是一個無名的墓牌,並一段年久泛黃的白綾,用極鮮豔的紅繩束了靜靜地被壓在墓牌之下。也曾問過老太監這是宮裡哪位主子巴巴地非要供奉在這種不祥之地,卻只得到一個更加茫然的回答:“在我進擷芳殿的時候,這佛龕就在的了,隔個載,也有人來翻新修繕,但卻不知道是宮中哪位主子妃嬪,供些什麼東西在此——橫豎進了這的人,不關己事莫開口總是明智的。”
和珅想想也是,這老太監要是事事知道,也不可能還活的下來。正在此時,門口又是一陣喧譁,和珅眉一皺:又來了。再轉頭去看那老太監時,他早已脖子一縮躲了個沒影。
這老傢伙果真是一點麻煩事都不沾惹。和珅還沒回過神,就有一道影子向他撲來,緊接著一連串的人闖進殿來:“小貴子,你倒會躲,躲到這麼個廢人身後,他又能保的了你幾時?”
躲在和珅身後的人渾身顫抖,拽著他的衣角不住地哆嗦。和珅平靜地環視湧進來的這群服色鮮亮的太監:“隔個一兩天你們就要到這裡鬧騰一下,你們主子真是太放縱你們這些奴才了!”
“閉嘴!你以為你還是什麼侍衛大人?敢這麼和王爺爺說話!”雍正乾隆兩朝對太監管束甚嚴,稍有過錯就橫加斥罵,所有太監無論伺候哪個主子都得夾著尾巴做人,也惟有在欺負這些失勢了的人之時,才表現出對尊嚴的狂熱。
為首的正是坤寧宮的主管太監王義,腆著肚子操著公鴨嗓道:“我主子是當今國母皇后娘娘,輪得到你來說話?把小貴子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