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駑鈍,你是這世上最懂朕的人,先朕之憂而憂,後朕之喜而喜——這世上即便有人能對乾隆盛世指點一二,那也只能是你!而錢灃可惡,不在他有擁立之心,不在他要直言進諫,而在他為了黨附永璘而一口否定了乾隆朝否定了朕百般努力千種辛苦!還妄想全他一個直言進諫的美名卻置君父於無物!若是先頭世宗爺那時他敢這麼著?還不是因為朕有言在先,凡是言官進諫絕不加刑,他才這麼著肆無忌憚!朕是氣他的求名之心已經凌駕於忠君之上了,欺君之罪——這是做臣下的操守?!”話至此處,已是兇光畢露,和珅心底一涼,他實在太瞭解乾隆了——錢灃早已下獄多日,皇上……想殺錢灃——卻苦於沒有藉口和理由,御史言官的身份是錢灃最大的免死金牌。
“大臣們……都怎麼說?”其實和珅知道,大家都是聰明人,誰不順著皇帝的意思來?
“不外乎嚴懲罷官之類,諸阿哥反應尤其激烈,都說錢灃是梟獍之臣,還有要將他明正典刑的。”乾隆哼地一聲冷笑,“胡鬧。”
和珅低頭不語,明著殺御史是絕無可能,而那些阿哥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不管錢灃是不是說出了他們的心聲,要求嚴懲錢灃口出狂言和堅決勸柬皇上遜位都是題中應有之意,不能不說的場面話,否則豈不是坐實了自己有奪權謀位之心,但聽乾隆又開口道:“只有一個人例外——永琰。”
和珅一驚,瞬間抬眼看向乾隆:“嘉親王?”
“他不避嫌,直接進言要朕對錢灃網開一面以開言路。這事若是擱前朝,甭管哪個皇帝都會疑他是幕後主使,可朕看來,他是有私見無私,倒比其他人一意撇清要磊落的多。”
和珅心中一凜,掀唇微動,卻終究選擇了緘默。他隱隱覺得,此次乾隆的召見,並不是如此簡單。果見乾隆揚手輕拍,暗門中走出一個老太監來,白髮鶴顏,卻是拾掇裝扮地一絲不苟,恭敬端謹地執著個紫檀木匣,在乾隆面前一言不發地直直跪下——和珅認出來,那是交泰殿的總管太監,掌著玉璽,一個天生的啞奴。
“和珅哪……朕回京途中就常常做夢……夢到聖祖爺,世宗爺,還有老太后……”乾隆望著那從匣子中取出的明黃色卷軸並一方大璽,有些怔忪失神,“從前你五爺在的時候就和我提起過,……那時朕還不高興,拂袖而去——如今……人不服老不行啊……”
“皇上!”
乾隆搖著頭,拉起和珅的手:“這道詔書,遲早也是得放上正大光明匾後的,朕想過了,活著能甘心傳位於子的帝王三皇五帝以來沒一個,朕就要做這……天下第一……你來,執筆吧……”
和珅吞了吞口水,有些顫抖地拿起如重千鈞的硃筆,乾隆一字一字地他都似乎聽不明白,只是機械性的重複——直到乾隆一字一字地緩緩道:“……傳位於十五子永琰——”和珅才整個一僵,直覺地提袍跪下,這次是真地驚嚇住了,“您還正當春秋鼎盛,退位之說來之過早!”
“怎麼?你……對這個人選不滿?”乾隆敏銳地捕捉到和珅周身輕顫,和珅與眾阿哥這麼多年來都無甚來往,冷眼旁觀,他若不滿永琰,那永琰就必有不足以為君之處,若滿朝文武中有不出自私心擁戴誰的,他也惟有信任和珅一人,“你……有別的人選?”
和珅抬眼看他,乾隆雙眼中有著他久違的精光畢露——若他搖一下頭,乾隆必會聽的,他也必會知道永琰不如他所想的那般仁厚端方,更何況他一上臺,將來金殿昭對難道他真能忘記那一個異香湧動的錯夜?情何以堪!——但他此時想起的,卻是那天夜裡,在雲山勝地樓中他淡漠卻絕望地說著——“原來我此生最大的錯誤,就是當年遇見你……”
他又何嘗不怨這端孽緣不恨當年的相識相交……心中竟忽然湧現一絲心酸的慨然歉疚。他想,這麼多年過去,永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