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有著刻進骨子裡的共情。
幾千年前的老祖宗都能寫出“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絕美詩句,一個滿心愁苦的小姑娘怎麼可能不觸景生情呢?
在中醫的觀念裡,一個人什麼情緒都不能太過,否則就會傷身體。
這也是許多人去診個脈,都會被不知名的老郎中,三言兩語整破防的原因。
因為,除了父母親人之外,他們可能是最關心你過得開不開心的一群人。
情志病,尤為難解。
王承舟見自己費盡心機的小手段終於奏效,連忙趁熱打鐵,柔聲道:
“師姐,河燈是後人對先人的憑弔,是對逝者的告慰,更是對生者的祝願。”
“人們相信,它會順著水流,流過生與死的邊界,將思念傳達給離開了許久的親人。”
“告訴他們自己在塵世生活得如何,祈求他們在天上給予萌陰。”
話說得神神叨叨的,但是對於單純的欒紅纓來說,卻有著振聾發聵的巨大沖擊。
“真……”
她驚得瞪大眼睛,怔怔地望著他,急得手指比劃著。
“真的,我還會騙你不成?”王承舟輕笑一聲,遞給了她一隻荷花燈,“師姐,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故去的父母說呀?”
“來,我教你。”
“拿著河燈,在放入水中之前,把自己想說的話在心中默唸一遍,然後點燃。河燈就會順流而去,穿梭陰陽兩界,把你的話語傳遞出去。”
欒紅纓眨了眨眼,忙不迭地把荷花燈開啟,雙手抱在胸前,閉著眼睛,默唸了一會兒。
點燃之後,放入溪流,一眨不眨地看著它順流遠去。
最終,河燈在山崖處轉了個彎兒,消失於黑暗。
欒紅纓終於找到了寄託,耷拉著肩膀,彷彿十年來的苦難全部壓在了身上。
那些小小的荷花燈,猶如辛勤的搬運工,肉眼可見的卸去了她的壓力。
“師姐,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他們汙衊你、詆譭你、中傷你,把一切意料之外的慘劇歸咎於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女孩兒,何其可惡!”
“其實,放河燈源自於文人騷客的一項曲水流觴的活動。人們把杯子放進溪水裡,誰的漂的最遠,誰就能喝更多的酒,本來就是一種對美好的嚮往。”
“就像,過年的時候,一個小女孩兒想要漂亮的新衣服一樣。”
王承舟話音剛落。
欒紅纓的瞳孔劇烈地震顫起來,秋水般的眸子裡,堆滿了恐懼、悔恨、思念,一如起了層粼粼的波紋。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一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王承舟連忙說下去,不給她胡思亂想的機會,“大家都是溪流中的杯子,承載著美好的希望。但是,世上總會有意外,就像溪流中總會出現漩渦一樣。”
“難道,因為一次杯子的沉沒,就放棄這項有趣的活動了嗎?要是那樣,放河燈的習俗就不會出現了吧。”
“我們要學會與過去的自己和解,就像父母永遠不會怨恨自己的女兒一樣。”
欒紅纓哭了起來。
瘦削的肩膀顫抖著,捂著嘴巴,嗚咽了好一會兒,終於放聲痛哭。
遠處的欒修武抹了把眼淚,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通暢。
就彷彿,淤積了十年苦悶的人是自己一樣。
欒紅纓的情緒從來沒有失控過,哪怕是小時候,永遠都是一副冷清倔強的樣子。
像今天這樣哭得稀里嘩啦的,還是頭一次。
不得不說,王承舟這小子是真有兩下子。
欒修武心裡一陣感激。
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這個狗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