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花大盜”從空蕩蕩的車廂裡摸出一個酒葫蘆,他喜歡這個。特別是完事後整上一大口,就如久旱的甘露一般令人陶醉。
喝酒是他的最大愛好,除此以外,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事,也沒有特別喜歡的人。
以前有,現在好像再也找不到了。
藉著酒勁,他沉浸在了過去那段時光裡。他特別喜歡的人,也曾特別喜歡他,只是到了某個時候,突然間誰也不喜歡誰了。這是為什麼呢?
好像人與人之間總是這樣,開頭打著火熱,結局冷淡收場。
偏偏這時候,總有些不速之客。記憶裡有,現在也有。
身著紫衣道服的黃千山從樹影裡走了出來,模樣很陰森,像一隻枯瘦的老鬼,爬滿溝壑的臉上還堆砌著詭異的笑容。
“終於被我找著了,白馬寨的明月,或者說,應該稱你為今惜古更合適?”
初升的太陽從東邊冒出了腦袋,新生的光輝正好潑灑在‘採花大盜’的臉上,他一點兒也沒有害怕的意思,心如止水,饒有興趣地盯著黃千山。
“你是怎麼知道的?”今惜古問道。
黃千山晃動著拂塵,得意地說道:“打從你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明月。”
今惜古不解地問:“為什麼?我以為已經扮得很像了,可以說是我最近最滿意的扮相了。”
“因為明月已經死了,在白馬寨,被我親手殺死的……”黃千山咧著嘴笑著,臉上的溝壑聚攏到一起,像極了乾涸的裂地,“昨天夜裡,我把白馬寨屠了個乾淨,寨主馬頭溫,副寨主馬頭寶,三寨主馬頭康,以及那些不堪一擊的嘍囉,共計一百五十八名,一個不留。”
馬頭溫是他的一個好朋友,他有很多朋友,好朋友卻不是那麼多。這個世上,交朋友不難,成為好朋友卻難上加難。但凡能稱得上“好朋友”的,不是比“朋友”多見幾次面,多喝幾頓酒那麼簡單。
他見過你笑,還見過你哭,和你一起開心過,也一起煩惱過。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這個好朋友臨死前,腦海裡一定浮現過他的名字,而他卻並不知道這件事。直到今天還矇在鼓裡,假扮他的家人在外面走動……想到這裡,他的心中哪裡平靜得下來?
最好的結果是,黃千山只是吹了一個很大的牛。為了確定這一點,他帶著些許的憤慨問道:“白馬寨世代都是養馬的,從不參與江湖紛爭,在朝廷也沒有任何劣跡,敢問黃道長為何殺人?”
“為何殺人?我黃千山行走江湖數十載,所到之處,誰人不知?哪怕是少林的方丈也要喊一聲黃道長。他馬頭溫算什麼東西,我找他要一匹上等好馬,是他的榮幸,竟敢拒絕我!”
“只因為他拒絕了你,你就殺了全寨的人?”今惜古怒不可遏。
“他還說:‘好馬配好鞍,人不正,再好的鞍也架不住。’我一氣之下便殺了他。馬頭溫一死,馬頭寶、馬頭康怎肯罷休?我一不做二不休,全給殺了,連同他寨中上千匹沒人要的臭馬!”
今惜古把酒葫蘆擱在嘴邊,哂笑道:“閣下的心胸真是寬廣,世所罕有,令人佩服!”
“想在江湖中立足,婦人之仁是活不長的。寧教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今惜古,你今天落在我的手上,算是栽了。識相的話,把被你放走的上官小姐帶回來,然後自縛雙手雙腳,隨我一同回洛陽!”
今惜古根本沒有理會他說的,而是把酒往地上灑了一道,心中默默為好友送行。完事後頭也不抬地說道:“我若是不隨你願呢?”
“那就由不得你了!”黃千山惡狠狠地說道。隨之拂塵一抖,沒想到裡面暗藏機括,一百發金針同時射出,就算是神仙也要猝不及防,更別提近在咫尺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