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衡看了一眼還跪著的孩子,咳嗽了兩聲,挽尊似的開了口:“行了,起來吧。”
裴熙下意識地看向溫元姝,見她點頭,才站了起來。
眾人又打量了他一番。
他實在是太瘦了,衣裳穿在他身上跟裹著一根麻桿兒似的,不過他脊背挺直,瞧著不卑不亢的,倒也算討喜。
“不是認了兩個孩子,怎麼就帶了一個?”溫景道。
他是家中長子,生得溫柔,聲音也溫柔,瞧著一點也不像是武將出身的人。
但,他是使槊的。
百餘斤的槊,他拎在手裡跟玩兒似的。
溫元姝抿了抿唇:“另一個是我那婆母和侯爺點的。”
這麼一說,眾人就懂了。
一個是她親自點的,一個是老夫人和安遠侯點的,親疏內外一眼分明。
溫老夫人不由冷笑一聲:“侯府,好一個侯府!”
溫衡的臉色也沉了下去。
他端起茶盞,看向溫景。
溫景會意,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當年溫元姝也不知被灌了什麼迷魂藥,非要嫁給裴則玉,甚至連自己的青梅竹馬都不要了。
他們家就這麼一個姑娘,可不是得好好捧著嗎,於是,便主動從侯府要來了一冊名單。
那些都是安遠侯府的祖輩提拔起來的部下,世代依附侯府,對侯府忠心耿耿,雖然如今侯府已經淡出朝堂,但只要他們還在,侯府便不算徹底沒落。
溫家帶著那些人掙下了不少功名,如今,有好幾個都已經做到了要職。
可侯府都快撐不住了,那些人的斤兩自然也不太夠。
只不過以前,他們看在溫元姝的面子上,對那些人多有容忍罷了。
現在看來,也是該動動了。
不然,只怕侯府還以為驃騎將軍府的姑娘能任他們隨意拿捏呢。
父子二人心裡定了主意,面上卻不顯分毫,招呼著眾人去吃飯。
席間,見溫元姝和那孩子相處得十分自然,眾人便對那孩子也有了改觀。
反正不管如何,只要溫元姝開心就好。
眾人收起了紛亂的心思,飯桌上又熱鬧起來。
飯後,溫元姝就準備走了。
溫老夫人和她的兩個嫂嫂非要讓她帶點東西回去,硬拉著她走了,獨留裴熙一人直面驃騎將軍和兩位少將軍。
征戰沙場的人,身上的氣勢與常人不同。
他們的目光帶著恍若實質的壓迫感,叫人幾乎喘不上氣。
溫衡盯著那孩子看了半晌,才道:“你母親既然選了你,還在你身上傾注了心血,你就不要辜負她。”
溫家族學有三位大儒坐鎮,可不是誰都能進的。
他不屑對一個小孩兒語出威脅,語氣裡只有淡淡的警告。
裴熙直直跪在了地上,對著溫衡拱起了麻桿似的小手,隨即神情鄭重地朝著溫衡磕了個頭。
他年紀小,也沒上過學,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會說,那就做。
見狀,溫衡臉上的神情才緩和了些。
趁著女眷們還沒回來,叫那孩子起來了。
——
溫元姝帶著一馬車的東西來,又帶著一馬車的東西回去,剛到院門口,便見門外站著一道身影。
那人梳起了婦人髮髻,臉頰兩側故意放了兩縷頭髮下來,顯得弱柳扶風,身著一襲嬌俏的粉裙,恰好轉頭,看見了溫元姝一行人。
謝千嬌連忙迎了上來,還未說話,臉上就先現出了幾分委屈:“給夫人請安。”
溫元姝下意識地止住了步子,生怕再往前一步,這人就要賴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