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縱橫幾十裡,月牙形的港灣。
海外,波浪滔天,水花濺成奶白色拍打在擁擠的船隻之間。掛著黑旗的羽甲帆船,剛收下紅旗杆的天寶福船,噴著蒸汽的鐵甲船艦,船頭貼滿了骷顱的百尺骨船……數百隻形態各異,材質不一的船隻,延綿十幾裡、迎著滾滾的海水,不約而同地順著海岸線饒進港灣。
一進港口,柳暗花明。
九龍港,是南海最為巨型的貿易海島,號稱擁萬方之奇物,四海之異珍。
法蘭西的甲子年葡萄酒,弗朗機的‘萬種’香水,長白山的老山參,英吉利人在金三角提純的鴉片,朱家內廷的明月碧青瓷,龍墓洲的鐵龍骨,遠非的崑崙黑奴,波斯的妖姬……
綾羅綢緞,象牙玉石,金銀珠寶,書畫瓷石。那個站在木箱上吆喝的賣貨人曾這麼說過,你講得出來,這個世界真有這個東西,你就一定能在九龍港找得到,若找不到,那這種東西就只存在在你的想象之中。
海芝幫的大磡島,實際只作為九龍港與阿姆斯特丹航線上貨物整理的中轉線,其吞吐量都足以媲美沿海某些並不活躍的省府。而九龍港作為天下第一的大綱,其活躍度的上限,是一個難以估量的數目。
不僅是常規貨物輪轉,那些足以震撼世人的大額度奇珍交易,十件有九件都是發生在九龍港。在這一方面,連荷蘭的阿姆斯特丹,都難以望其項背。比如說上月,半本被證實是源自釋迦手下的【金剛經】,在九龍港拍出了千萬白銀的天價,東西兩地,無不震動。
九龍港,是朱家皇帝的地,但實際上朝廷的觸手卻不能太順利地伸到這裡來。
朱家有祖訓,九龍城一切以生意為本。因此,壓在這裡的官員兵馬,除了日常治安維護,收納出入港口的鉅額稅金,以及防止外部突發事件之外,其餘一切的事情都不得過問。甚至不少殺人越貨,仇家相爭,走的都不是常規律例。
這句代代相傳的話,既成為了九龍港長盛不衰的保證,產生了支撐皇朝運作的巨量稅金,也使得朝廷各部根本無法對此地為所欲為。
金陵的皇親國戚,西歐的城堡貴族,鎮守邊關的藩王,粵廣的十三行,閩西的大華族,活躍在南海的海梟……天底下幾乎所有的門閥家族,都在這港口有一定的產業,而且還意外的均衡得很。
曾經也有過野心勃勃之人要搶奪這金礦的控制權,但幾乎次次都是立即惹起眾怒,天下英雄群起而攻,朝廷的軍馬一兵一卒未動,事情就給平了。
無愧,天下第一大港。
今日。
福州巡撫李延機與荷蘭丹寧拿督的會面的訊息在兩天前,不知從何處流出廣傳,如今已成為街知巷聞的事。加上李旦犄角島將軍營剛倒,南海局勢發生了易變,南海各路海梟大盜,貿易大牙,因此兩事陸陸續續地出發至九龍港。
……
日出前。
在這繁雜的大港,一棟十層高聳入雲的翹角酒樓,屹立在這港城的正中央。
仍是尚早,茶樓小廝雖已經開始高抬蒸籠,篩分茶葉,但黎明前天下皆疲,是這永不熄火的港口最為寧靜的時刻。
嗖嗖嗖搜,一股上流的勁風倒抽,一道極快的身影扯著另一道身影,在那眾人的視覺盲區踩著各層的勾簷一下一下地往上飛。
樓頂,塔尖。
咚咚兩聲,兩個身影踩在瓦片上。
隆正桐腳步十分穩,像踩在平地上一樣,被扯上來的侯旭一落塔頂就四腳趴下尋找平衡,恐高的他,臉色鐵青。
十層的高樓,往下看,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
“桐哥……”侯旭嘴唇顫動,“要登高,我們其實可以走樓梯,花點錢讓那些小廝開門就行了。”
隆正桐沒有回話,走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