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對上別人異樣的目光,也不敢去醫院,都是厲溫言請私人醫生上門,迫不得已要去醫院做胎檢時,便給自己裹了一層又一層,儘量佝僂著腰,這樣孕肚看起來才沒那麼明顯。
待在家的日子,白檀就自己學習英文,寫題、做聽力。
學累了就坐在落地窗前望著樓下那塊尚未開墾的小庭院發呆。
不知不覺,來到英國已經兩個月。
還有幾天就要迎來國內的新年。
而他的孕期也迎來了八個月的關鍵時刻。
八個月可剖,但醫生分析過他的特殊情況,還是一致認為最好要孩子足月再剖。
白檀的身體就像掛了一隻很重的大鐵坨,得將全部力量集中在後背和膝蓋上才能勉強坐下。
睡覺時也只能保持側躺姿勢,且經常會感到雙腿抽筋,從夢中疼醒。
他不好過,厲溫言為他請的月嫂王姨也不好過,常常是眼盯八方耳聽六路,稍有點風吹草動就跑去白檀房間檢視情況。
時間一長,倆人眼底都掛著淡淡青色,明顯睡眠不足。
某天。
月嫂王姨去了唐人街買食材,厲溫言怕她一個人拿不了便開車送她過去。
白檀一個人在家。
天氣很冷,但燃著旺盛大火的壁爐蒸的他渾身冒汗。
他忽然想吃雪糕。
白檀扶著樓梯慢悠悠踱步下去,一步一個臺階,像個不良於行的耄耋老頭。
二十幾層的臺階他走了十幾分鍾,對著冰箱好不容易調整好呼吸,摸了只小布丁雪糕出來。
又咬著雪糕包裝袋,像剛才一樣一步一個臺階,雙手抱著欄杆慢悠悠回了臥室。
站在床邊,雙手捏住包裝袋向兩邊一個使勁,表面有點化了的小布丁像條滑溜溜的魚從袋子裡鑽出來掉在地上,砸出了一灘奶油。
白檀皺了皺眉。
他最喜歡吃小布丁,但這個牌子在國外很難買,曼城沒有,還是厲溫言託人找遍倫敦的華人超市才買到這麼幾根,塞進冰坨里十萬火急運到另一個城市。
白檀那個惋惜啊。
他一手扶著後腰一手扶著桌子慢慢往下蹲,覺得快點撿起來吹一吹還能吃。
“咣噹”一聲巨響。
白檀整個人坐在了地上。
後腰就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用力向下拽,身體失去平衡後一屁股跌坐在地。
尾椎瞬間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白檀伸長手去夠小布丁。
差一點,還差一點就能拿到。
“咔嚓!”
他忽然聽到了骨頭裡傳來的聲音,隨即每一處關節都在奮力叫囂疼痛。
小布丁化了,在壁爐的火光前變成了一灘奶油。
白檀的手怔在半空許久後,失落地垂下手臂。
餘光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晃動。
白檀緩緩轉過頭,望見了房子主人留在這裡的全身鏡。
鏡子裡坐著個身材瘦削的狼狽男孩,但他有個非常大的大肚子,嵌在這副身軀上極不協調,很是滑稽。
就像從遙遠外太空趕來的奇行種,密謀著要攻佔地球。
腳邊是已經完全融化的雪糕,沾在地板上變得粘膩又髒兮兮。
鏡子中的人和世界,又醜又髒又蕭條。
像個沒人要且人人嫌棄的小乞丐。
白檀移開視線不再看。
可又忍不住再回頭看一眼。
這真的是他麼,看著好惡心啊。
“吧嗒、吧嗒。”
眼淚不受控制簌簌落下。
無聲的落淚變成了嚎啕大哭,哭得聲嘶力竭,哭出了體內所有的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