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一直下到了晚上才停。
天上的烏雲漸漸散去,露出了雨後帶著冷氣的璀璨星空。街道上的燈光在潮溼的空氣中顯得有些朦朧,彷彿暈染在黑墨中的淡黃水彩。
氣溫宜人,小風。
店裡沒開空調,鄭黔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吹風,順便等人。
他打算一會兒等到人了就以店裡有優惠可以最先通知的理由主動加個聯絡方式。這樣就能有事沒事多聊聊天,刷一下存在感。
“店主,今天不玩兒牌了?”
在店裡玩手機玩到無聊的倆人想贏個蛋糕吃吃了。
鄭黔不搭理他們,指尖亮著一點猩紅。他抽著悶煙,眼睛盯著那條漆黑的小巷。
小巷裡積水不少,映著發亮的月光。不知過了多久,那點月光被人踩碎,蕩起了無數水光瀲灩的波紋。
鄭黔一秒回神,稍轉身望向前面平坦的街道,不再看那裡了。等人走近了他才裝作不經意的偏頭,假裝剛看見。
菸蒂被捻滅在腳下的菸灰缸裡。手都擺了一半了,正要張嘴打招呼卻見那人目不斜視的揹著個牛仔帆布包路過走遠了。
鄭黔嘴角剛揚起的笑僵在了臉上,隨後弧度漸漸消失。他望著唐黎遠去的背影停滯在空中的手蜷縮起來慢慢收回。
“怎麼了店主,你認識他啊?”
目睹了這幾秒鐘過程的李泗叼著煙來門口抽了。他蹲在鄭黔身邊,把口袋裡的煙盒拿出來遞到對方面前。
“……回頭客。”鄭黔收回視線伸手揉了揉自己滄桑發僵的臉,隨後從煙盒裡抽出根菸,沒點火。
“你今天穿這麼好看這麼帥氣真是為了招攬客人啊。……我瞅你在這兒坐了有倆小時了,來來往往的行人這麼多也沒對誰熱情。怎麼這個小子一經過你就激動的要把脖子伸出二里地跟人家打招呼啊。”
“你話怎麼這麼多?”被一眼看穿的鄭黔氣急敗壞的拍了下李泗的頭。
“哎店主,那人不是什麼好人。你把你想廣泛交友的那顆心收收吧。”李泗揉著被打疼的腦袋。
鄭黔見李泗一副懂的很多樣子不禁好奇他對唐黎的事知道多少:“怎麼說。”
李泗壓低聲音,伸出左手半覆在嘴邊:“他爸以前被人拖欠了工資,去找老闆要錢的時候不知道出了怎麼個事,急了,從桌上拿了把水果刀就把人給捅了。被捅的人住了幾天IcU才保住了命。就這樣他爸進了局子,估計沒個十幾二十幾年都出不來。”
“他呢,高中因為他爸的事輟學了。之後就一直跟著一群混混在一起,什麼骯髒地都去了……聽說他那條腿是被一個狠角色打折過,所以看起來有點跛……”
鄭黔掩住眼底異色喉結動了動,薄唇抿住煙,擦著火點著吸了一口。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了一句與這個話題無關的話:“你們該下班了吧。”
“啊?”李泗開啟手機看了眼時間,“才八點四十,早著呢。”
“今天準你們早退。都走吧。”
鄭黔站起身,拿起板凳進店了。
“…這…哎?”李泗撓了撓頭,把被遺落的菸灰缸拿進去了。膽子這麼小?說兩句就被嚇到了?不像啊,感覺他們店主像是見過什麼大世面的人。
鄭黔拿著中午寫了一半的招聘啟事進了休息室。他趴在桌子上,把剩下的寫完了。
……外面太危險了,還是趕緊把阿黎招進來吧,跟著他混比較安全。而且包吃包住包嫁娶,跟了他一輩子的事就不用愁了。
他拿著招聘啟事走出休息室。兩個手笨腳笨幹什麼都笨的小孩兒已經走了。
鄭黔的視線掠過空蕩蕩的店。還是清靜點好啊。
他不知道唐黎什麼時候才會再次經過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