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西村不大,家家戶戶都是毗鄰而居。村裡能談的上貧困,基礎設施建設做的不好,也沒有生態優勢。
這時候網際網路還不發達,農村電商與數字農業不是很興起。大部分年輕人都想走出去,而唯一的途徑就是高考,但是其中有一半多連初中都沒讀完。最終夢想夭折在耕不完的田地裡。
農曆六月初十
踩了一路的黃泥,披著雨衣的王老漢跺跺腳,將附著在黑布鞋底的厚重汙穢蹭在一戶人家門前的水泥地上。
他操著一口很重的鄉音:“就在這兒咧!”
“謝了。”年輕男人站到房簷下,收了溼漉漉的雨傘,隨後開啟手提袋遞給他一包煙。
“這房主是個傻的,你記得還還價呦。”王老漢咧開嘴接過,露出一口缺了幾顆的黃牙。“俺還得給院裡的菜搭棚子,就先走了。”
鄭黔笑而不語,把合起的傘放在自己濺了泥點子的行李箱上。等人走遠後他才放肆的觀察起眼前的平房。
很普通的紅磚牆,外面抹著一層水泥砂漿。青灰色鐵門有些掉漆生鏽,兩扇大門中間貼著的紅底門神破了角翹了邊。
因為下著雨,到處都瀰漫著潮溼的泥土味。牆角的雜草一簇簇長的茂盛,顏色被雨水沖刷的翠綠,彰顯著無窮無盡的生命力。
鄭黔深吸涼氣醒了醒腦子。他伸手在冷硬的鐵門上拍了兩下,朗聲道:“有人嗎?”
許是朦朦雨聲把他的聲音壓小了,等了好久也沒有人來。鄭黔還要再拍,掌心落下要貼到鐵門之際才聽到了從裡面傳來的開鎖聲。
“……”真是的,給幸福開門也要這麼久。
幾秒後大門才緩慢的開了條小縫,露出門後那張怯生生的臉。下巴瘦削,顴骨也窄,長了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兒,給人一種長期吃不飽的感覺。眼睛倒是清澈透亮,睫毛也長。
鄭黔見他第一眼時都沒認出來。跟前幾個世界比起來,現在的唐黎不是很高,看起來將將一米七出頭。
跟他接吻都累頸椎。
“是…租房嗎?”普通話說的有些蹩腳。
唐黎轉動瞳孔,瞧見是生人便不敢將門開大,也不敢盯著人久看,只是將目光落到鄭黔的行李上。
“租房。可以進去參觀一下嗎?”鄭黔深深注視著這個頗為青澀的小矮個兒,柔了眉眼。後退一步,將自己全身上下和全部行李塞進唐黎的視野裡,方便他觀察自己。“我身上沒有利器哦,是好人。”
“請…請進。”唐黎應是聽懂了他的調侃,羞怯的將門開大,自己的頭卻垂的更低了。
“吃飯了嗎?”
很平常的打招呼方式。唐黎點點頭,給提著行李的男人引路:“要出租的屋子在這邊。”他將暫時靠在牆上的長柄傘開啟走在前面。
“我的傘壞了。”鄭黔沒有動作,只道。
唐黎腳步一頓,不暇思索地折返回來伸直胳膊給鄭黔撐傘。
“為什麼要出租屋子,和陌生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不害怕嗎?”
唐黎搖頭,“阿婆生前說過,以後要把她的屋子租出去賺錢。賺的錢拿出一部分買紙元寶,忌日那天給她燒過去。這樣也算是她掙的,在地底下花著安心。”
鄭黔笑,還真是傻子。感覺再問兩句阿黎就該掏心窩了。
行李箱的軲轆攆著地上的雨漬,兩人駐足在一間上著鎖的屋子前。唐黎掏出兜裡的鑰匙單手開了門。
屋子被打掃的很乾淨,傢俱擺放的整齊。鄭黔大致看了一眼。鞋底不乾淨,他沒打算住這間,所以就沒進去轉。
“多少錢一個月?”他問。
“……不進去看看嗎?”
“不用看了。”這麼一小塊地瞥一眼就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