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新年, 來王躍東家裡串門的人都多了。
一些早就關係淡下來的支親也走動起來,串門時候拎一點水果或者旁的東西,坐下來烤火, 順帶著打聽打聽王夢梅現在在哪行發財。
王夢梅就說自己開個店,旁的就打哈哈過去。
她懶得跟人撒謊, 但也不會傻到事無鉅細。
王躍東年初四喝了點酒, 帶著幾分醉意跟二姐說道:“姐, 我今年很痛快。”
王夢梅剛想數落大弟這個歲數了還喝酒沒個數,聽見這句話,心裡陡然一驚。
王躍東眼神迷離:“我現在想起咱爹剛沒那會兒……我恨死那些人了!”
王夢梅默默坐下, 片刻後, 她也倒了一杯黃酒, 猛地灌下去。
她爹死的那年,王夢蘭十八,她十四,王躍東九歲,王躍西七歲。
趙春蘭哭啊哭,從早哭到晚,從晚哭到早, 誰來勸都勸不住。
死了男人, 還有四個孩子。
日子簡直沒辦法過。
趙春蘭的孃家來人說,要不然就把孩子給出去兩個, 然後她再帶著兩個改嫁。
趙春蘭想了又想, 數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還是個沒辦法。
兩個男娃她不能都帶走,帶走她說不下另一家。兩個女兒也沒辦法弄,都大了, 不管是幹活還是結婚,都到了回報的時候了,給出去太虧,帶走又不好處。
男人的兄弟們催著她趕緊決定,心裡想的都是等她走了,再把老房子就地分了。
趙春蘭哭啊哭,半夜想起來都要上墳去哭男人怎麼那麼狠心,給她留下這樣大的難題。
最後還是王夢蘭發了話,她說讓媽不要改嫁,她會盡量給家裡扶起來的。
趙春蘭這人,就缺依靠,大女兒甘願奉獻,她就靠上去。
王夢蘭頂著瘦小的身體,去工地搬磚,去窯廠打磚,去給人幫忙……
可日子還是難過。
趙春蘭過不下去,就去鄰居和親戚家裡借面。
一碗平著的面借出來,還回去是冒著尖的。
借的多了,上門總要吃人話頭。
刻薄的人家關了門亮著煤油燈也當不在家,男人的兄弟們更是沒個好臉色。
王夢蘭下了學不夠,王夢梅也下了學,緊跟著王躍東也下了學。
趙春蘭在外頭吹王躍西學習好,其實那時候王躍西學習只是個一般。
王躍東見過趙春蘭那時候半夜按著王躍西學習,還小的王躍西抽噎著讀書,趙春蘭也哭。
“兒啊,你要不學習,咱們一家就沒活路了。”
一家子老弱,要不讓別人看到你家未來有個出息人,連面都難借出來。
漸漸地,王躍西被灌輸著自己學習好的暗示,終於學習好起來。
趙春蘭走到哪兒,都覺得脊樑筆直。
“我家這個小的,將來肯定能上大學!”
那時候還是工農兵大學,需要推薦才能上。趙春蘭為了這個,連著五六年去給那幾家村幹部幫忙。
人家接親迎媳婦,趙春蘭天不亮就去。
人家家裡死了人,趙春蘭跑的比誰都快。
人家號召個什麼,趙春蘭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