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極其意味深長地縮小焦段,把勒夫和勒夫身旁安靜傾聽的卡爾全囊括進去。
“……居安思危,我們確實在過去六年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績,但是別忘了,世界盃冠軍成員已寥寥無幾,歐洲盃冠軍球員也大批退役……”
“我還以為,從世預賽開始,我們的陣容就已經是更新過的了。”
“就在我們說話的現在,身體會停止生長頭髮和指甲嗎?細胞會停止代謝嗎?更新是永遠正在進行中的,永遠沒有什麼會永恆。”
“就連你身邊的隊長也一樣嗎?”
“就連我自己也一樣。”
這一番對談算是準備過的,進退有度,不兇不慫,而且亮出了身為國家隊主帥的尊嚴,是絕不可能被輿論或身邊地位過於穩固的隊長所威脅的,大有一種“大不了大家鬧個魚死網破”的意思在裡頭。
採訪輪到卡爾時,他照例低調,希望大家團結一心,全力備戰世界盃。
放平時,這是他一貫的言論,但此刻勒夫亮了氣勢,卡爾卻出乎意料地沒有同樣抬起架子來,彷彿服軟了似的,不光是臺下的記者奇怪,臺上的勒夫本人都在心中略感困惑。
卡爾卻是難得平靜,他想著,拉姆的理想是一回事,他自己的責任和擔當是另一回事,誰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他作為國家隊隊長的最後一次賽前採訪了,他希望說一些真心話,而不是精心雕琢過的潛臺詞無窮的政治發言。
他和臺下的記者坦誠地談論了拜仁球員徵召問題:“僅僅從一兩次世預賽的訓練和比賽過程就去判定是一些落選的球員更好,還是被徵召來的年輕球員更好,對他們雙方都是不公平的。歸根結底,我們主要還是得依靠聯賽中的表現去判斷。”
記者們眼睛亮了,鍵盤打起來了,會場內幾乎無人聲,勒夫也沉下了臉,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你們可能會覺得,我站在這裡,代表的是拜仁,是我個人,是某種固化的利益關係,這樣的想法根深蒂固,我無法改變。”
卡爾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穩穩抓住了每一個人的注意力:
“但我要說的是,每當穿上隊服,低頭看到徽章,我代表的就是德國國家隊,是這支隊伍的榮譽,從十二年前第一次被徵召,到第一百五十場比賽,從未改變過。”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繼續說道:“拜仁的球員,像你們剛剛提到的,確實在俱樂部中表現出色。我們踢出了好成績,我們總是贏得德甲冠軍,大家或許會說,拜仁球員因為俱樂部的光環享受了額外的福利,但大家有沒有想過,這個光環本身,本就是他們用汗水、血淚和犧牲贏得的?
——這是整個德國競爭最激烈的俱樂部,我見過無數天才球員獲得了機會,有時我覺得他們的天資甚至超過我,超過很多偉大的球員,但他們無法留下,還是離開了。隊伍中沒有一個人的獎牌是他人贈與而來,因為集體的榮譽而否認許多拜仁球員的努力和能力,是非常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