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蟒袍之後,賀洲便帶著狄尚出門了,駕車的人是馬騫。
車輦內,賀洲閉目凝神,似是在思索著什麼,狄尚見狀,唯有沉默,車輪聲漸漸湧入兩人的心裡。
京都,東郊外。
一座鐵匠鋪臨河而建,方便取水。
煙霧繚繞,周圍綠樹成蔭,周圍的路道雖然狹窄了一些,卻很乾淨,附近的鎮子裡常有莊稼戶來到這裡打造農具,故而這座鐵匠鋪位置有些偏僻,但生意還是不錯的,主要是這位鐵匠的手藝著實不錯。
打鐵最重要的便是眼力勁,唯有眼力好的人,方可看出火候如何。
可這裡的鐵匠是一個瞎子。
一位身材高大壯碩的男人從鋪子裡走了出來,身著一襲粗布麻衣,還是夏季的衣裳,露出身上古銅色的面板,其人骨架龐大,渾身肌肉恍若蟒蛇般遒勁蒼猛。
一條紅色的布帶纏繞著雙眸,或許是熟悉了周圍的路道,手裡提著木桶前往河邊提水時,完全輕車熟路,給人感覺不似一個盲人。
當這位盲人鐵匠剛提了一桶水返回鋪子裡時,他停下了腳步,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傳來,前方賀洲帶著狄尚緩步而來。
馬伕則將車輦停靠在了距離這座鐵匠鋪一里外岔路口。
“好久不見。”賀洲言語輕柔,輕聲慰問道。
瞎了眼的鐵匠聞言,滄桑雄渾的嗓音開口應道:“是你?”
賀洲頷首一笑道:“是我。”
“這一次來,是空著手來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鐵匠平靜應道:“你想要說什麼。”
狄尚靜靜地看著這位鐵匠,粗獷、邊緣、獨立、自信的氣質撲面而來,這座鐵匠鋪猶如他的江山,他好似一位孤獨的皇者。
賀洲頓了頓,說道:“這是尚兒,是她的血脈。”
鐵匠聞言,當即轉過頭,眼前蒙著的紅色布帶微微飄絮,狄尚見狀下意識心裡一沉,這人可以看見?
賀洲輕聲答疑解惑道:“心眼,無所不見。”
狄尚心中驚雷炸響,可修煉出心眼,至少也在太虛境。
在京都生活多年,哪怕是在舅舅的丞相府裡,狄尚也不曾見過活著的太虛境高手,而京都那些實力靠前的武將們,也僅有一兩個在太虛境,太虛境強者,平日鮮少露面。
而這位鐵匠,保守估計都在太虛境。
“是啊,的確很像。”鐵匠應道。
賀洲微微加重語氣說道:“老胡,尚兒即將前往荒原古境,等他從荒原古境回來之後,就該返回騰州老家了。”
“我想要將他託付給你。”
老胡渾身氣息冰冷,沒有回應,站在原地紋絲不動,若一尊雕塑。
狄尚還未緩過勁來,舅舅便一記掃腿怦然一聲命中狄尚的膝關節,狄尚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磕頭,叫乾爹!”賀洲神色肅穆,不容置疑道。
狄尚剛有所猶豫,便看見了舅舅的眸子裡閃爍著深淵般的寒芒。
“狄尚給乾爹磕頭了!”狄尚鄭重其事磕頭叫道。
本以為叫一聲乾爹過後,這位老胡會有所動容,可依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賀洲也不覺得奇怪,老胡這人就是這樣,一個人獨自生活的久了,性情極其孤僻。
“他穿著陛下剛御賜的蟒袍,便過來給你跪下磕頭叫乾爹了,這個乾兒子,你就認下吧,你膝下無兒無女,以後他給你養老送終。”賀洲口吻溫和,似帶著幾分乞求。
老胡聞言,依舊面無表情,卻言道:“進屋裡喝幾杯你看不上的粗茶?”
賀洲頓時會心一笑道:“好啊。”
隨即給狄尚使了個眼色,道:“跪著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