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耐煩地掰著玉米,臉色陰沉。
老劉頭進屋探頭看了一眼,沒吭聲。
自己摸到廚房一推門,發現廚房不知什麼時候上了一把鎖。
眼巴巴從門縫兒裡看著灶臺,漆黑一片。
“咕嚕嚕”肚子又叫了一聲。
老劉頭抿了抿嘴唇,有點起皮,去屋裡找壺涼水,灌了個水飽。
鄉下人麼,貓冬沒事幹,一天吃一頓也正常。
老劉頭心裡安慰著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驢子在驢棚裡不安地邁動腳步,望著老劉頭,滿是擔憂。
它沒法說話,不能告訴老劉頭,他的兒子和兒媳已經吃過飯了。
抹抹嘴,老劉頭感覺身上有了點兒力氣,看到不安的老夥計,緩緩走過去給它加料。
不過驢子並不吃,只是望著老劉頭。
興許是餵過了,老劉頭心裡稍安,拍拍驢子。
“別擔心,別擔心,日子苦點沒事,都是這麼過來的。”
到了晚上,老劉頭早早地坐到了堂屋,跟兒子一起等著吃飯。
一整天,肚子裡空落落的,一點食兒都沒有,老劉頭早就餓的受不住了。
院子裡的驢撲閃著大眼睛,透過廚房裡的微光,看見老劉頭的兒媳往菜里加了兩勺鹽,遲疑片刻,又直接倒了半罐子進去。
老驢半張著嘴,看看堂屋裡的老劉頭,眼淚簌簌落下。
半筐蒸紅薯,一盤子大白菜,熱氣騰騰地端進了堂屋。
老劉頭餓壞了,捏起一個紅薯就往嘴裡塞。
他的手都是老繭,不怕燙,嘴卻不行。
怕浪費糧食,吸溜著嘴把紅薯給嚥了。
兒子兒媳還沒動筷子。
老劉頭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一大把年紀了,論規矩也是他先動筷子。
又拿起一個紅薯,夾了一塊白菜送到嘴裡,鹽碰到嘴裡吃紅薯燙的口子,疼的老劉頭一張嘴把白菜掉在了地上。
“鹹了。”
老劉頭哆嗦著嘴,解釋了一句。
兒媳陰沉著臉起身去了廚房。
兒子縮著頭一言不發。
正想把掉在地上的白菜撿起來,兒媳端著一瓢開水大步走了過來。
“譁”地潑在了老劉頭褲子上。
燙的老劉頭哎呦一聲,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鹹也不吃,淡也不吃,你想吃什麼?”
說罷,兒媳把瓢一扔,回屋去了。
本來大冬天穿得厚,潑的開水一滲,老劉頭脫都脫不下來,疼的眼淚直打轉。
兒子依舊縮在一邊,默不作聲。
老驢在驢棚裡急得“兒啊兒啊兒啊”叫了幾聲。
挑開簡易的驢棚門栓,老驢走進屋子用頭拱了拱老劉頭。
老劉頭扶著驢的腿站起來,無奈地看了一眼兒子,自己套上驢車,去村裡大夫那找膏藥。
大夫拿膏藥抹了之後,好了許多,低聲抱怨老劉頭。
“你說你也真是,不給自己留條後路,都給他幹什麼?”
老劉頭苦笑著,回到家裡,發現大門緊閉,地上扔著他的鋪蓋卷。
心裡咯噔一下,上前拍了拍門,除了呼嘯的風聲,再無一絲應答。
老劉頭伸出冰冷的手,溫柔地撫摸著老驢的頭,豆大的淚珠劃過佈滿皺紋的臉頰。
“老夥計啊老夥計,沒有好日子過,苦日子也沒有了。”
老驢用鼻子嗅著老劉頭的眼淚,嘴一張一合,像是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只有那雙大眼睛,跟著吧嗒吧嗒掉眼淚。
它只是一頭驢,驢怎麼會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