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臉上刻滿皺紋。身穿老羊皮襖,有著雄鷹般的眼睛,腳蹬氈靴,豪邁地走在大沙漠中。阿吉家住若羌,年輕時被土匪逼迫,領著妻子兒女,趕著羊群,闖進了柴達木。之後,自願給解放軍當嚮導,進柴達木剿匪。當勘探隊第一次踏入柴達木時,阿吉又成為勘探者的第一號尖兵,發現了大漠中的油砂。作者在茫崖又見到阿吉時,知道老人在六十二歲時又添了一個女孩。那女孩便是柴達木罕。她是柴達木茫崖萬人帳篷城的見證。
近半個世紀過去,阿吉老人已於1961年去世,長眠在了柴達木花土溝的戈壁灘上。她的女兒輾轉油田,落腳到了庫爾勒。曾經有一年,柴達木罕到了西安,找到這位寫過《柴達木手記》的作家朋友,是為給她哥的孩子看病的。她說,這孩子得的是腎臟綜合症,在西寧、蘭州看不好,就來西安了。李若冰為她打聽介紹了咸陽中醫學院的一位名醫,終於醫好了孩子的病。李若冰記得她是在茫崖工作的,怎麼這麼巧,能在眼前這座城市見到她呢?這是李老始料不及的意外收穫,他的驚喜之情可想而知。
若冰老人無意中得到這個訊息後,滔滔不絕地給我們講述這個故事的來龍去脈。說是從塔中回來,一定去見見柴達木罕。臨到要出發時,才知道她去北京出差了,在我們離開庫爾勒之前是趕不回來的。這恰似一瓢涼水,澆得激動中的他說不出話來。他想了想說,柴達木罕不在家,即使去她家裡看看也好啊,她的丈夫買買提在吧?經聯絡,說買買提在家,腿腳因患風溼病上不了班,但這會兒是去職工醫院打針了,一會兒就去家裡。若冰老人說,買買提有病,更應該去看看。
進小區,乘電梯,我們陪若冰老人敲開了一扇門。它不是近五十年前茫崖帳篷的門,是近五十年後那個叫阿吉的老人的小女兒柴達木罕的門。若冰老人拉住買買提的手,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拄著柺杖的買買提與若冰老人相互攙扶著,在沙發上坐下來。這個家寬敞舒適,收拾得美觀大方,維族的特色十分明顯,讓客人讚歎不已。若冰老人說,又是二十年不見了!買買提說起妻子那年去西安給孩子看病的事,很感謝眼前這位老作家。若冰老人問到他的腿病,說要抓緊醫治。買買提說,柴達木罕這次去北京,也捎帶著去諮詢他的病例。他們拉著家常,品嚐著庫爾勒有名的香梨,心情十分舒暢。我們知道主人的一兒一女都成人了,分別在北京、上海讀本科和研究生,兒子是自己貸款讀的,說是長大了,不讓父母再操心。買買提給在京的柴達木罕撥通了手機,若冰老人同她聊了一陣子,也算了卻了一樁心願。
與柴達木罕同事的老郝是陝西永壽人,是油田上的作家,若冰老人為他的一本書寫過序,他這幾天一直負責接待我們一行。在我們談話時,他已如數家珍似地從主人房間裡摘下了幾幅鏡框,原來是阿吉老人給勘探隊當嚮導時騎駱駝的照片和主人的全家福及不同年代的留影。這確實讓若冰老人高興得了不得,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遙遠的火熱的年代。他又聽到了那叮咚作響的駝鈴的召喚,眼睛也溼潤了。
按行程安排,我們是要陪若冰老人去柴達木盆地的。他一直盼望著能六進柴達木,重訪芒崖、冷湖、花土溝和尕斯庫勒湖,去拜謁長眠在那裡的石油人和阿吉老人。數天後,當他因血壓升高未能翻越冰天雪地的當金山進入盆地時,他該多麼焦灼、遺憾、沮喪和不安!對於若冰老人來說,柴達木是永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