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再次醒來時,整個人彷彿被扔進冰冷的水裡,胸口憋著股沉悶勁兒。可那種悶,卻沒有半分實際的疼痛。
他輕輕吸氣,感到右臂似乎發麻,按理說應該會疼,可他只體會到一陣又一陣的鈍感。
沒錯,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發覺自己似乎感覺不到痛了。
屋內只點著盞昏黃油燈,淡淡的青煙在破舊燈罩間打轉。窗戶半掩,夜色滲入屋裡,風裡還帶著遠處犬吠的迴響。
床邊坐著的顧陵川放下茶盞,俯身輕拍雲昭肩頭,低聲問:“你總算醒了。昏迷這幾個時辰,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得再睡一夜。”
他略彎著腰,神情冷峻卻透著關切,隨時準備扶住雲昭。
雲昭揉了下脖頸,試著伸臂,感受到的並非鑽心痛感,而是莫名沉滯的麻:“這次還是一樣,酸是酸,卻不疼。好奇怪……”
他語氣平靜,但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顧陵川把手掌摁到雲昭後背,讓他靠穩在枕頭:“你當時被慕姑娘劈了一掌,脖頸該是淤青。本以為你這會兒動一下就得喊痛,怎麼瞧著沒啥反應?”
雲昭目光落在自己掌心,忽然緊握又鬆開:“我也說不好怎麼回事。反正,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他腦海裡閃過慕熙雪冷冽的表情——她輕飄飄地伸手,一掌拍下,自己眼前一黑就暈倒了。
想起她時,他內心多了幾分說不清的複雜感:那女人來歷不明,脾氣莫測,還似乎對自己有股奇怪的關注。
顧陵川沉默半晌後才輕輕拍了拍雲昭的手:“你還撐得住?”
雲昭吸進半口涼氣,撐著床沿挪動身體::“我沒什麼大礙。顧叔叔,她人呢?”
顧陵川搖搖頭:“她說要出去辦事,就不見了。我覺得她不是想袖手旁觀,只怕有別的目的。雖然說不準,但我猜她還會再出現。”
雲昭按住額頭,緩了緩呼吸:“那咱們先解決眼前麻煩。城裡人心惶惶,我不放心。你叫白霽過來,讓我先摸清局勢。”
“好。”顧陵川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轉身快步走出去。門板被夜風吹得嘎吱作響,帶起油燈微微搖晃。
那片刻的空檔裡,雲昭閉起眼睛,想起義父謝寅川離開時的背影。城主府前擠滿哭喊的百姓,有些人甚至攔在門外哭求,可義父仍義無反顧地隨同國主派來的侍衛離開。正午陽光明亮得扎眼,他留下的只是一個決然又從容的背影。
“義父……你如今在何處?”雲昭握緊拳頭,心裡堵得難受,卻又努力讓自己面上保持鎮定。他對外宣示的溫和與從容,常常只是一種姿態。
房門被推開,白霽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來。
他站定後先習慣性抱拳:“雲公子,你醒了可太好了。城裡形勢不妙……”
話音頓住。看著雲昭強撐著坐起來的樣子,白霽又半彎腰伸手,想扶卻帶著些許遲疑。
雲昭輕輕拍自己腿,示意不必緊張:“我能自己坐起來。白大哥,義父被帶走以後,城裡怎麼樣?可別騙我平安無事。”
白霽收回手,神色莊重:“說實話,形勢很糟。城裡人心惶惶。你也清楚,城主一向仁厚,收留流民又派兵伏水城,糧食早就捉襟見肘。如今天冷了,這些流民還沒離開。再加上城主不在,大家更慌。甚至有人煽動,說國主對城主動了殺心,一旦城主不回,這青陵城遲早完蛋。”
雲昭皺眉,試圖從床上起身:“這麼嚴重?還能撐多久?”
白霽退開半步,讓雲昭下地:“最多一個月。要是城主能平安回來,自然最好。要是回不來,恐怕這場饑荒會把城裡百姓逼瘋了。”
顧陵川倚在門邊,靜靜聽著。半晌後,他敲敲門框:“城主行事一向謹慎,他不可能毫無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