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小聲的驚呼中,一道冷冽的水光劃破夜色,直往站在對面半場的人撲去。
是玄玉執刀出手。
搶先手好像不太體面,顯得自己有些急於獲勝,但葳蕤讓她拔刀,實質上就是讓她先手了。
在比鬥場上被讓先手,在一些武者眼裡是相當恥辱的事情,因為戰場上先手是真正關乎性命的優勢。
同輩武者比鬥還被讓先手,基本上等同於被指著鼻子罵“菜比”。
在此刻灰湖旁的部分圍觀群眾眼裡,就基本上是葳蕤罵玄玉菜比,玄玉居然還真應了的場面。
玄玉倒是沒有被罵的感覺。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和葳蕤的差距。
具體差多少不好說,肯定是有。
而且不小。
差出輩分的那種不小。
這種情況下,葳蕤讓先手才是他的體面。
葳蕤:我先手,今晚就睡不著覺了。
當然,圍觀者裡也不是每個人都習武,這群文弱貴胄更多是在驚呼這道水色刀芒的迅捷輕靈。
自仙舟啟航至今的兩千餘年裡,大多數時候,仙舟的戰爭並不發生在本土,無論對外戰爭多麼激烈,仙舟上是實實在在的承平日久。
而貴胄們總是佔據了仙舟最核心的區域,這些區域承擔了更高的功能性的同時,也往往有著更高的安保係數。
這也直接導致了許多貴胄一生都未見識過幾次真正的戰鬥。
未曾見過,也就沒有概念。
無知生輕慢。
所以除了重視武官勢力和整體態勢的頂尖世家,更多的貴胄開始逐漸重文輕武,重權輕軍。
他們對武夫不以為意,認為粗鄙不堪,貴胄習武更是自甘墮落。
這種傾向不會放在明面上,但會暗中體現在他們的選擇裡。
比起親身習武,他們更願意去弄權。
再努力的武者,不還是要服從上級指示?不還是要屈服於財富和尊卑?
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今日的宴會。
宴會上為何鴉雀無聲?
並非因為玄家當真已經在羅浮一手遮天,而是這些養尊處優的貴胄大賈們,久違地開始共情。
那半顆擊碎了饕餮的果實,彷彿砸碎的是他們的眼;那被自上而下貫穿的擺件,彷彿藏著他們的骨;那輕描淡寫卻不可反抗的一腳,好像踩的不是玄桓……
而是無力的他們。
警鐘今日長鳴。
所以他們熱切地想要看到這場比試,想要看到玄家的大小姐在比試中有所建樹。
好像這樣就能證明些什麼。
好像這樣是他們證明了些什麼。
於是眾客雲來。
在燈火中,他們看見那道刀光。
刀芒掠過時,有人輕輕地感嘆:
“真是漂亮的刀……”
眾人紛紛贊和,卻有人面色發青。
面色沉重的是出身小世家的家臣,他是以親衛預備的身份被選中的,相比周圍的文人,他看得更清楚。
家臣看見那個身披鱗甲的少年人露出一抹淡笑,然後他手腕微微下沉,壓得劍鋒緩慢揚起。
電光石火間,金色的葉影席捲而來,輕盈卻不可抗拒,直將水色攪碎、消弭。
飛卷的旋風間,水色只剩一點邊角料飛起、落下,在灰色的地面碰撞出清脆的一聲。
爾後葉影稍歇。
視網膜上殘留著那些霸道的光焰,透過那些星星點點的金影,家臣看見玄玉小姐已經站在那個叫葳蕤的少年武官面前,仍舊是舉刀的動作,手中卻空無一物。
那柄湛如秋水的長刀已經躺在數尺外的地面上,剛剛的碰撞並沒有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