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的子夜,城隍廟的瓦當開始滴落銅漿。
朱元璋蜷在神龕後的陰影裡,右臂鱗片已經蔓延到脖頸。他盯著供桌上那盞長明燈,燈油裡浮著細小的青銅顆粒,每當火苗躥動,就能看見無數張痛苦的人臉在油麵掙扎。廟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人拖著青銅鎖鏈在泥濘中行走。
五更天時,伙房傳來碗碟碎裂聲。朱元璋握刀衝進去,看見廚子老劉正抓著蒸籠往嘴裡塞。那些竹製蒸籠不知何時化作了青銅,老劉的牙齒崩裂飛濺,嘴角撕裂到耳根仍不停歇。更駭人的是他裸露的胸口——面板下凸起遊動的銅絲,像是有活物在血管裡築巢。
朱元璋揮刀斬斷老劉雙臂,斷口處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滾燙的銅漿。垂死的廚子突然瞪大雙眼,喉嚨裡發出王五的聲音:\"蛻完第九片鱗...它們就能...\"話音未落,頭顱突然爆開,飛濺的腦漿在半空凝成微型面具,落地即碎成銅渣。
辰時,朱元璋召集殘部。二十人的親兵隊只剩七人,每個人的眼角都開始泛出銅綠。徐天德的狀況最糟,他右耳已經完全青銅化,耳孔裡鑽出細如髮絲的銅須。當朱元璋展開應天府城防圖時,所有人的呼吸都凝固了——羊皮地圖上不知何時浮現血線,勾勒出的輪廓竟與青銅面具上的饕餮紋完全吻合。
\"西城糧倉。\"朱元璋指尖點在地圖某處,那裡正是血線交匯的節點。話音未落,窗外忽然傳來烏鴉慘叫。眾人望去,只見漫天鴉群正在互相撕咬,被啄落的羽毛化作銅針,暴雨般釘在窗欞上。
午後的探察如同赴死。朱元璋帶著徐天德穿過洪水退去的長街,發現青石板縫隙裡鑽出銅色苔蘚。這些苔蘚遇風即長,轉眼間鋪滿整條街道,踩上去會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吱呀聲。糧倉朱漆大門近在咫尺時,徐天德突然指著門環驚叫——銅製貔貅門環的眼珠在轉動。
糧倉裡堆放的稻穀全變成了青銅顆粒。朱元璋抓起一把,顆粒間立刻伸出無數銅絲纏住他手腕。佩刀自鳴出鞘,斬斷的銅絲落地變成蜈蚣,卻被徐天德一腳踩碎。碎渣中滾出粒帶血的稻穀,朱元璋掰開穀殼,裡面蜷縮著條青銅小蛇,蛇頭刻著\"鎮\"字。
“房梁!\"徐天德突然拔刀。朱元璋抬頭望去,橫樑上密密麻麻掛滿蠶繭般的物體。刀光閃過,繭殼破裂,掉出的竟是城隍廟失蹤計程車兵。這些屍體表面覆滿銅膜,像是被人澆築成青銅俑,胸腔卻還在微弱起伏。
最深處糧垛突然坍塌。漫天銅谷飛揚中,九尊石像赫然立在塵霧裡。中間那尊與朱元璋容貌相同的石像抬起右手,指間捏著片帶血的龍鱗。朱元璋感到心口劇痛,低頭看見第三片鱗甲正在脫落,傷口湧出的金血落地即燃,將銅谷燒成赤紅巖漿。
酉時逃回城隍廟時,西廂房已化作青銅巢穴。牆面爬滿血管狀的銅絲,窗欞間結著蛛網般的青銅晶體。朱元璋發現供桌上的面具裂成九塊,每塊碎片都逆著重力懸浮半空,拼湊出扭曲的星圖。當他用刀尖觸碰其中一塊,碎片突然激射而出,在徐天德額間劃出血痕。
是夜,徐天德開始蛻皮。
起初是額間傷口潰爛流銅漿,接著全身面板泛起水泡。子時陰風颳過偏殿,徐天德突然撕下臉皮——皮下不是血肉,而是蠕動的青銅經絡。他撲向朱元璋,被佩刀貫穿胸膛的瞬間,胸腔裡爆出大群青銅蛾。這些飛蛾撲向油燈,火焰霎時變成妖異的青色。
五更雨歇時,朱元璋在銅化的西廂房找到線索。徐天德的鎧甲攤在地上,甲片內側用血畫著古怪的圖案:九條龍纏繞著城隍廟,每條龍尾都連著石像,而龍首匯聚處標著\"廿八\"。最令他心驚的是圖案角落的註釋——\"蛻鱗為鑰,真龍作牲\"。
晨光染血時,最後三名親兵開始銅化。他們沉默地跪在主殿前,面板寸寸龜裂,露出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