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開元懷中銅鈴突然發出裂帛之聲。鈴舌上的黑垢蔓延至手腕,面板下凸起蚯蚓狀的紋路。他揮刀割破前臂,湧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細如髮絲的灰燼——那些灰燼落地後竟自動聚成老儒生臨死前刻的\"輪迴\"二字。
整座客棧開始傾斜。林開元抓住樓梯欄杆,發現木紋正逆時針旋轉。欄杆突然變得滑膩如腸壁,他跌進二樓走廊時,看見所有門板都在滲出淡黃色油脂。焦屍所在的丙字號房傳來指甲抓撓聲,門縫下溢位的不再是血水,而是混著紙灰的墨汁。
\"客官要熱水麼?\"店小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開元猛然轉身,卻見一具掛著碎肉的頭骨卡在牆縫裡,下頜骨機械地開合。頭骨眼窩中爬出青綠色螢蟲,在空中組成掌櫃那張泛黃的臉。
繡春刀劈開蟲群的剎那,林開元突然看清走廊全貌——所有房間門牌都變成了靈位,丙字號房此刻寫著\"鹽商周氏之位\",而自己方才所在的甲字號房,木牌正緩緩浮現\"錦衣衛林氏之位\"。
銅鏡碎片突然從地板升起。每塊碎片都映出不同時辰的場景:子時的孕婦在喝湯、丑時的貨郎在裝瓷瓶、寅時的老儒生在研墨......當碎片拼合成完整鏡面時,鏡中赫然是半刻前的林開元,而他身後站著七具焦屍。
\"燭盡魂歸。\"貨郎刻在牆上的血字突然剝落,化作飛蛾撲向油燈。林開元揮袖驅趕,袖口沾染的飛蛾磷粉卻在面板上燒出北斗圖案。他忽然意識到,從踏入客棧那刻起,自己就站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是門檻最末那枚銅錢對應的死門。
玉佩破空聲驟然響起。鹽商的焦屍立在樓梯轉角,碳化的手掌託著那枚泛光的玉佩。林開元剛要後退,玉佩突然射出血線纏住他的腳踝,將他拖向正在融化的櫃檯。
掌櫃的無頭屍體突然立起,手指蘸著頸腔湧出的黑血,在櫃檯寫下\"四十八\"。當最後一筆落下時,整座櫃檯轟然坍塌,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豎井。井壁上嵌滿嬰兒頭骨,每個天靈蓋都釘著深藍色蠟燭。
林開元抓住井沿,玉佩的血線卻將他拽向深淵。墜落瞬間,他看見井底堆積著四十七具屍體——貨郎的瓷片插在書生眼眶,孕婦的臍帶勒住店小二的脖頸,老儒生的宣紙裹著鹽商焦屍,所有死者都保持著扼殺他人的姿勢。
銅鈴聲在井底震盪。林開元下墜的速度突然減緩,懷中的銅鈴自動飛出,鈴舌上的黑垢膨脹成婦人面容。他認出這是客棧門前燈籠上的人臉,那半顆眼珠狀的燈籠此刻正在井口閃爍。
\"時辰未到。\"婦人黑垢發出鋸木般的聲響。林開元被無形力量推回井口,手中多出一盞青銅油燈。燈油裡泡著七枚銅錢,最末那枚正慢慢浮現他的生辰八字。
客棧突然恢復原狀。傾覆的桌椅完好如初,牆上的血痕變成黴斑,唯有掌櫃脖頸處多了一道縫合線。林開元站在門檻內側,手中油燈映出門框銅錢的異變——第七枚銅錢背面,鬼面圖案正被他的生辰八字覆蓋。
後院傳來馬匹嘶鳴。林開元衝進雨幕時,拴馬樁上的藍焰蠟燭已全部燃盡,蠟油在地面凝成北斗陣圖。他的坐騎正在陣眼處抽搐,馬腹裂口處鑽出沾滿粘液的銅鈴,鈴舌正是門檻第七枚銅錢。
當銅鈴完全脫離馬屍時,客棧門窗突然全部消失,青磚牆面上浮現血管狀的紋路。林開元退回大堂,發現所有物品都回歸初始狀態:老儒生在研墨、孕婦在喝湯、貨郎在清點瓷瓶,唯有掌櫃的油燈裡多了一縷灰白髮絲。
\"客官可要續燈油?\"店小二提著青瓷瓶走來,袖口的刺青變成北斗圖案。林開元盯著他虎口的厚繭,突然意識到那些繭的位置與繡春刀柄紋路完全吻合——這個人的握刀習慣與自己一模一樣。
銅鈴再次震響。林開元低頭看向油燈,燈芯爆裂的火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