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霧凝成實質的那一刻,李文忠聽見了自己肌腱斷裂的聲音。纏在脖頸上的髮絲正在收緊,每根頭髮都化作了絞刑繩的纖維。他透過充血的眼球看見銅鏡裡的朱元璋在微笑,吳王手中硃筆正蘸著硯臺裡沸騰的血墨。
\"咔嗒——\"
槐樹根部的銅鏡突然裂開,鏡中朱元璋的面容碎成十三塊。纏繞周身的髮絲應聲而斷,李文忠重重摔進槐樹洞窟。腐臭味灌進口鼻,洞壁觸感滑膩如臟器內壁。他摸到塊凸起的硬物——是半枚虎符,缺口處伸出森白骨刺,正隨著脈搏跳動。
洞外傳來黏膩的水聲。李文忠從樹洞裂縫窺視,只見血霧已凝成膠狀,霧中漂浮著無數銅錢。每個錢孔都綴著顆眼球,正隨著某種韻律轉動。騎兵們正在融化,他們的銅鏡臉皮垂落如蠟油,露出裡面珊瑚狀的骨架。
\"李...將軍...\"微弱的呼喚從樹根底部傳來。李文忠扒開腐殖土,發現張五被珊瑚枝釘在盤根錯節的樹根間。這個跟隨他七年的親兵,此刻半個身子已化作血色珊瑚,僅剩的頭顱上佈滿銅錢狀斑疹。
\"陳友諒...的祭旗...\"張五每說一個字,嘴角就湧出珊瑚芽孢,\"吳王當年在採石磯...\"話未說完,他的眼球突然爆開,眼眶裡鑽出兩縷花白頭髮。
地面開始震顫。槐樹根鬚如巨蟒翻騰,掀起的土層下露出青銅祭臺。檯面陰刻著二十八宿圖,每個星宿位置都嵌著枚人牙。李文忠的虎符突然變得滾燙,骨刺扎進掌心,鮮血順著星圖紋路蔓延,點亮了東方蒼龍七宿。
霧中傳來戰船破浪聲。膠狀血霧裂開道縫隙,隱約可見陳友諒的樓船在虛空中航行。甲板上站著個無頭將軍,手中令旗纏滿絞刑繩,旗面用血繡著\"破朱\"二字。最詭異的是船首像——十三具女屍交纏成撞角,每具屍體的長髮都連在桅杆上。
祭臺突然傾斜,李文忠順著星圖滑向虛空中裂開的血洞。失重感襲來的瞬間,他看見自己七日前在鄱陽湖撒出的漁網——那些纏著水藻的網眼間,掛著數百枚刻\"陳\"字的銅鏡。
墜落持續了三次心跳的時間。李文忠摔進船艉樓時,聞到了熟悉的魚腥味。這是他的旗艦\"破浪號\",但此刻的船艙佈滿血色珊瑚,艙壁上滲出粘稠的墨汁。案頭兵書無風自動,停駐在畫著絞刑架的那頁。
甲板傳來腳步聲。李文忠握緊半枚虎符貼近門縫,看見無頭將軍正在拆卸自己的頭顱——那分明是陳友諒的首級,頸腔裡塞著團絞絲,每根絲線都通向船底。當他將頭顱按回脖頸時,十三具女屍突然齊聲哀嚎。
\"時辰到了。\"陳友諒的聲音帶著金屬刮擦聲。令旗揮動間,船底翻起滔天血浪。李文忠看見血水中沉浮著無數明軍士卒,他們的盔甲縫隙裡鑽出銅錢草,眼窩中盛開珊瑚花。
虎符突然震動,缺口處伸出的骨刺暴漲三尺。李文忠本能地刺向虛空,骨刺貫穿艙壁的瞬間,他聽見朱元璋的悶哼。血霧翻湧間,他看見吳王大帳中的場景:自己那半枚虎符正插在朱元璋肩頭,傷口處沒有流血,反而湧出細密的絞刑繩。
\"原來如此...\"李文忠終於明白虎符的含義。這根本不是什麼調兵信物,而是用陳友諒親兵骨頭煉製的詛咒媒介。兩枚虎符陰陽相合時,就是詛咒完全發動的時刻。
船身突然傾斜。李文忠衝上甲板時,正撞見陳友諒在拆解自己的肋骨。森白骨頭上刻滿《尉繚子》的段落,每拆下一根,就有明軍士卒在遠方暴斃。當第十二根肋骨被拋入血海時,李文忠看見鄱陽湖西岸的朱元璋大營燃起火光。
\"你看得見他們。\"陳友諒的頭顱突然轉向李文忠,脖頸斷面伸出絞絲,\"那些被做成'珊瑚種'的兒郎。\"他掀開甲板,底層船艙裡泡著三百具屍體——正是李文忠失蹤的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