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荑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夏日的蟬鳴卻是喧囂不退。她有片刻的恍惚,登山時豔陽高照,是摔暈一直躺到夜寂?應該是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樣自我安慰的心態,趙荑一直奉行。人麼,一生不過三萬多天,盡人事,聽天命,努力就好。只是——是誰推了自己?是二媽、三媽,還是那兩家的哪個兔崽子?
趙荑摔下崖坡的一瞬,好似看到了一抹湛藍,和天空融合,一閃而過。如果真的沒有錯看,那就是三媽家老二,和自己同齡的譚宛。
趙荑心頭火起。這麼迫不及待想置她於死地麼?錢啊,真是萬惡之源。低低嘆了口氣,趙荑慢慢摸索著爬起檢視身體。畢竟能躲過一劫,總要先從崖下離開。頭暈,後脖頸疼痛,腿和手臂可以自如活動,應該沒有受嚴重的傷,再摸索胸腹,好像也不疼。嗯,應該還好。
趙荑剛想起身,驀又頓住。她再次把手伸向剛剛摸過的身體,上下、左右,再由腰及腹及胸,手停在那裡,左右再摸摸,摔腫了?又按按,彈性、飽滿,沒有疼痛感。這是……?趙荑不可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又忍不住按下去。不對,這不是自己,確切地說,這不是自己的身體。雖然她發育良好,但遠遠沒有發育到這麼……這麼……“熟”的程度啊!趙荑從小在國外長大,見慣了發育早熟的洋人小姐姐,一直感嘆人種不同,身體發育時間和程度的不同,但……但沒聽說摔一下把自己摔成這樣的啊。要不,是內傷導致?
趙荑暈乎乎中下意識地想站起來看看。把手摸向地面,想借力起身的瞬間,她再次僵住。觸手不是粗糙冰涼的地面!她扭動有些僵直的脖頸看向手按住的地方,又急急抬起頭。藉著不知從哪裡透進來的一點月色,趙荑看到了淺色的被褥,還有身前的床幔。自己已經被救了?
掀開床幔,光線稍明。這似乎是一間舊中式的房間,鏤空的窗欞有淡淡的月色浸染。靠窗擺了一個窄榻和一張桌子,看不清顏色與樣式。桌上有茶壺、杯子,還有舊式的燈臺。旁邊有一個條凳。床側有梳妝檯並一把椅子,妝臺靠牆的鏡臺上盈盈漫著銅鏡的光澤。另一側的牆邊並排放著雕花衣架、面盆架,還有幾個大大的箱子,除此以外,別無他物。房間很是空曠,不知為何如此佈置。
趙荑已經無暇想自己怎麼在這裡了,暗夜總讓人有種莫名的恐慌和想要逃離的衝動。
她伸腳探向地面,摸索著找鞋子。觸腳是木製的感覺,俯身去看,是腳踏。腳踏上有雙鞋子的輪廓,把腳伸進去,柔軟、輕薄,還有些……觸地的不適感。她顧不得檢視,徑直套上鞋子,躡手躡腳地走向房門。
中式的木門,沒有插閂。趙荑集中全身的氣力託著門扇,用最輕柔的動作推門。門扇沒有發出咯吱的聲響,卻開了一個微微的縫隙,趙荑不敢鬆懈,繼續著剛剛的動作,只是託門的力氣更穩,推門的力道更輕。
終於有了可以側身而過的縫隙,趙荑沒有直接邁步出去,而是靜靜地立在那裡,微微探頭往外看。
門外有夏日才能感受到的夜的微風,帶了一點點腥的味道——這裡離河應該很近,趙荑這點常識還是有的。淡淡的弦月和星光撒在院旁東側牆內幾棵高大的樹木上,整個庭院大半籠罩在不明的陰暗中。
這是個曠闊的坐北朝南的宅院。趙荑所處的房間是聯排最居中的正屋,兩側各有三四間偏房。大門對著正屋,東側有個獨立的屋子,看著像是灶房。離那裡不遠是水井,旁邊井沿上下各有一個水桶。靠牆的地方影影綽綽擺放著東西,似乎是木柴或是什麼工具。西側是馬廄一樣的棚屋。
這看似是個再簡樸不過的舊式農家宅院,只太大了些。趙荑側身擠出門,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去。想想,她矮身悄悄挪向西側的房間。忽地,身側有暗影滑過,她驀地僵住。沒有動靜,她僵硬地轉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