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春節,北方戰事已然吃緊,可南方的廟會卻絲毫未受其影響波及。該喧囂的依舊沸沸揚揚,該熱鬧的依舊吵吵鬧鬧。丫頭挽著他的手臂,整個人有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肩頭。許是因得了病的緣故,她並不似往常那麼活潑好動,一味地蹦蹦跳跳了;只是一雙眼睛卻還是閒不住,這裡望望,那裡探探。
“都已經三十出頭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得,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他對站在街角、被雜耍藝人與蓮花落吸引地挪不動步子的她打趣道。
“難得出門嘛,一年也就看這麼一兩次,你還攔我?……”她邊依依不捨地抬腳,邊將視野一轉;見到對面熱騰騰的蒸籠,又嚷著要去點心鋪子買金絲米糕。
“你呀,乾脆在這街上住下來得了!”他笑她。
“哼,就會打趣我……”她瞟了他一眼,嗔道,“買回去不也還是給你吃嗎……”
“行行行,準備回去吧?走了這麼久,我肚子可是餓了。”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大包小包,嘆了口氣。
“不然就在外邊吃過再回吧。說起來,我們也好長一陣子沒下過館子了……”
“這哪行呀,這麼重要的日子,我還等著你下陽春麵呢。”他話音還未落,她卻又開始咳嗽。每一下,都咳在了他的心上,痛如刀絞。他趕忙脫下自己外系的貂絨袍子,搭到了她的身上。
“咳……咳咳……你不冷?”她捂著嘴側過頭,手上作勢想將他推開一些,卻因咳嗽得太過劇烈而脫力,“還是別面對著我講話好了。這病若染到了你的身上,那可就難辦了。”
“……”他看著她,多想再出口安慰幾句,可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她還不懂。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只當這是病得有些嚴重的風寒,不過持續的時間比慣常稍久些罷了。
年初一,他便收到了佛爺的回信。正拆著,裁縫店的人也來了,說是送新進的料子給二爺過過眼。丫頭歡天喜地拖著布料進來:“老爺看,這塊緞子怎麼樣?”
“夫人若是喜歡,便都買下來吧。”他擱下手握的裁紙刀,朝她微微一笑。
“我只想老爺給我出出主意。現下里兵荒馬亂的,不比從前了,不能亂著來。”她那純淨無暇的杏眼中,不知何時開始,竟也有了會憂愁的時候。
“……說的也是。”二月紅過目了一遍手中攥著的信,沒有絲毫猶豫的,眼都不眨便放到蠟燭上燒起來。
“這是為何?”夫人對他這不合常理的舉動,顯然有些訝異。
“不是很好的訊息,燒了便忘了。”二月紅笑笑,將人與布料一塊兒攬過來,“喲,好齊縫的緞子。”
長桌的另一側,火苗正逐漸吞噬著信紙的最後一角,火光閃爍間,裡頭隱約透出幾個字:“恕不外借。”
下一秒,這僅剩的墨跡便也成為了空氣中飄飛的黑色塵埃。
信內是一封簡報,上書著“東北三省接連爆發大規模瘟疫”“數萬民眾集體暴斃”等大標題。
寄信人並未落款,不過二月紅知道是誰。
他在逼他,逼他內疚,逼他自省。
可惜張啟山卻不知道,他早已決了心意,不問世事,歸隱紅塵。
會議室內。
解九搖搖頭,嘆氣道:“看樣子是這樣……這次任務太危險,二爺實在是放不下尊夫人。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於夫人無法交代。況且他也不願留下丫頭一個人。”
過了一會兒,解九又沉思許久說道:“佛爺,我是個生意人,這些事我不太懂,我只知道做生意要利益最大化,有些東西,該放下就要放下。”說著,解九拿起那份藥材。
“老九,你要做什麼。”
“佛爺,這東西留不得。”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