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凝成的花徑在足下蜿蜒,沈墨掌心浮著的羅盤指標忽東忽西。陸昭俯身拾起一粒嵌在焦土中的星砂,瑩藍碎光中映出模糊的樓閣輪廓——正是羊皮卷末塗鴉裡的星砂花海,只是畫中豔陽換作了血色殘月。
"在九幽之墟。"她碾碎星砂,粉末飄向西南時凝成青鳥形狀,"藥王谷煉藥人的埋骨地。"
沈墨的指節擦過她髮間桃簪,簪頭星砂花苞應聲綻放。八百年前他雕刻時埋入的禁制,此刻正與墟中某處共鳴。陸昭忽然按住心口,魂契的鎏金紋路浮出肌膚,在暮色中織成半幅星圖——恰是青鳥飛往的方向。
夜半渡墟,瘴氣化作百鬼隨行。沈墨以血為引畫的辟邪符燃到第三張時,陸昭劍尖忽地刺入虛空。霜刃挑破的結界裂縫裡,萬千星砂花迎風搖曳,每片花瓣都託著盞將熄的魂燈。花海中央的石碑爬滿青苔,碑文被月光洗亮的剎那,兩人同時僵住——"藥人冢"三字下,密密麻麻刻著的全是"陸昭"。
"看來谷主比你更早找到這裡。"沈墨的星砂劍挑開碑前浮土,露出半截焦黑的指骨。骨節上套著的青玉扳指與之前碎裂的那枚如出一轍,只是內壁密文變成了"以花為媒"。
陸昭的桃木簪突然脫手飛向花海,簪頭星砂花苞爆出金芒。沉睡的星砂花接連甦醒,花瓣間浮起螢火般的魂靈。其中一個青衣小童的魂魄飄到陸昭面前,攤開的掌心裡躺著粒乾癟的花種——正是她在三百世輪迴裡,每次瀕死前都會塞進沈墨手中的那顆。
"原來是你。"沈墨劍穗無風自動。八百年前他途徑亂葬崗,從餓殍堆裡扒出的垂髫小兒,臨死前塞給他的所謂"謝禮",竟藏著破局的種子。小童魂魄露出與谷主如出一轍的青玉色瞳孔,卻在星砂花光芒中漸褪成陸昭的鎏金色。
花海忽起狂風,萬千魂靈齊聲誦唸往生訣。陸昭腕間紅繩寸寸崩斷,化作金粉融入星砂花種。沈墨的鎖鏈紋路蔓至眼尾時,終於看清花種內裡——哪裡是什麼種子,分明是陸昭被剝離的一魄,經九百世輪迴淬鍊成的至純魂晶。
"小心!"
石碑轟然炸裂,谷主殘魂挾著腥風撲向花種。沈墨的星砂劍與陸昭的霜刃同時刺出,卻在觸及黑影時被生生凝滯。魂晶懸浮在三人之間,映出可怖真相:九百盞青銅燈裡鎖著的不僅是陸昭的魂魄,更有谷主分化的三百惡念。每世輪迴都在將惡念煉入魂晶,只待此刻重聚成完整的神魂。
"好徒兒,你當這魂契因何而生?"谷主殘魂發出夜梟般的笑聲。星砂花海突然倒卷,每一朵都化作囚籠困住沈墨。陸昭的桃木簪刺入魂晶的剎那,九百世的記憶洪流將她吞沒——
她看見自己作為藥人被谷主選中那日,沈墨原是奉命看守煉藥窟的弟子。往生陣最初竟是沈墨為替她改命所創,卻在陣法將成時被谷主調換陣眼。那些輪迴裡相殺相護的戲碼,不過是淬鍊魂晶的熔爐。
"現在你知道了。"谷主殘魂凝成實體,青玉扳指重新套上拇指,"魂契鎖著的從來不是情愛,而是"
"而是同歸混沌的誓約。"沈墨突然震碎星砂囚籠,鎖鏈紋路已爬滿臉頰。他握住陸昭執簪的手,將魂晶徹底刺入心口,"多謝師父,教會我們何為置之死地而後生。"
魂晶沒入血肉的剎那,十萬冤魂的哭嚎化作梵音。沈墨的鎖鏈紋與陸昭的魂契紋彼此糾纏,在星砂花海上空織成新的往生陣圖。谷主殘魂想要遁入花海,卻被暴漲的星砂花根纏住腳踝——那些根系竟是他當年種在陸昭魂魄裡的傀儡絲所化。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陸昭的霜刃點地,萬千星砂花瞬間凋零。枯萎的花蕊中升起幽藍火焰,將谷主殘魂焚作青煙。最後一縷煙塵消散時,沈墨心口的魂晶浮出,內裡已開出並蒂的星砂花。
晨曦穿透九幽瘴氣時,花海廢墟中響起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