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哲子被宿衛近乎押送的護衛進中書官署時,庾亮正身披輕甲在一眾親信的簇擁下行出官署。看到這一幕,沈哲子倒是有些詫異,開口問道:“中書打算親自戰陣迎擊逆軍?”
庾亮聽到這話,臉色便是一沉,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指著沈哲子冷聲道:“安居於此,保你無虞。”
這語氣當中不乏威脅,沈哲子聞言後眸子便是微微一凝,並未多說什麼,站在門庭下望著庾亮匆匆而去,而後便漫步行入中書官署中。
如今在臺城中樞中,中書之權最重,因而官署也最為宏大,諸多屬員,尤勝尚書。然而今時之中書官署卻頗冷清,雖然仍是整潔,但卻只有寥寥數人在其間遊走,給人一種人去樓空的蕭條感。
身邊這些宿衛軍卒並不限制沈哲子的自由,只是無論他走到何處都寸步不離的跟隨著,似乎是接到嚴令不許自己脫出他們的監控範圍。對此沈哲子也由之,只是閒庭漫步在官署內遊覽著。
杜赫自廊下趨行而來,眼見沈哲子被一眾宿衛緊緊圍住,臉色便是一沉,疾行上前問道:“郎君為何這般?”
“不妨事,中書心念我之安危,特意派人守衛。”
沈哲子擺擺手示意宿衛讓開一條道路,讓杜赫到自己身前來,而後望向那宿衛將領梁勇道:“不知可否暫避?”
那梁勇聞言後襬擺手,示意眾人都轉過身,只是仍未遠離。
杜赫見此狀,已知沈哲子這是被軟禁起來,眉頭微微一鎖,旋即便用詢問的眼神望向沈哲子。沈哲子微微搖了搖頭,在杜赫耳邊低語幾句,然後才拍拍他手,說道:“待渡過此厄,來日都中再聚。”
杜赫表情凝重的點點頭,然後便退了出去。眼下臺中已是崩潰,中書亦沒有新的指令下達,他的去留已經無人再關心。
又在庭中站立片刻,沈哲子才行入官署內一處小閣中,那宿衛梁勇吩咐人守好門窗出口,親自將沈哲子送入閣中,無人關注時才低語道:“中書難近,委屈郎君了。”
說罷,便也匆匆行出小閣。
沈哲子留在這閣中,耳邊仍能聽到城東傳來的廝殺和喧譁聲,又過不久,臺城東面已經有火光陡然出現,滾滾濃煙沖天而起。那火勢蔓延極快,不旋踵便有洶湧熱浪向此處席捲而來。臺城中喧譁氣氛達到了頂點,到處都充斥著雜亂的腳步聲與叫嚷聲。
良久之後,這股騷動才漸漸停息下來,只是濃煙仍然籠罩在整個臺城上方,空氣中充斥著濃烈的焦糊味道。沈哲子已經斷絕了訊息來源,只有在將近傍晚宮人送膳時才由其口中打聽到大半臺城已被焚燒一空,而內苑宮牆也已坍塌一角,甚至有小股逆軍流竄進苑內,不過幸好已被宿衛剿殺。
聽到這些訊息,沈哲子眉頭便緊緊蹙起,不免有些擔心苑中的公主。他忍不住行出小閣,只是在將近中書官署庭門時被阻攔下來,只得站在門外向外觀望,諸多宿衛仍在往臺城東面而去,那一個方向仍有火光在搖曳,偶爾爆發出慘烈的廝殺聲,那是宿衛在與趁亂衝入的亂軍在戰鬥搏殺。
一直到日暮將近時,廝殺聲漸漸停止,而後便有大量的腳步聲湧入臺城。沈哲子站在門口,看到有一眾宿衛護衛著一方步輦匆匆行過,那輦上躺著的乃是昨日出城的尚書令卞壼。此公甲衣半解,鬚髮凌亂趴在輦上,大半後背都被血水,雙眼緊閉生死不知。
主將都受如此重傷,可想而知今日戰事有多慘烈。沈哲子有些焦灼的在庭門內來回走動著,許久之後都沒有新的訊息傳來。
這一夜註定漫長,到處都充斥著宿衛將領催促士卒們搬運磚石竹木構架防線的聲音。而在更遠的城外,則依稀傳來許多叛軍們“殺賊除奸”的吼聲。
接下來一連幾天,沈哲子都被困在臺城內不得外出,也沒有再見到庾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