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對於時局的不樂觀。有一些敏銳的人家便察覺到這一絲訊號,開始悄悄轉移自家資貨,因而近來建康城外送別蔚然成風。
沈家所帶起的這股風潮很快便傳入臺城,這不禁讓庾亮大為光火,幾乎已經忍不住要將沈哲子傳入臺城來問問這小子究竟想做什麼。但大事發動在即,他也實在沒有太多精力兼顧這些枝節,因而還是派兒子庾彬做信差,嚴令沈哲子這幾日在沈園大宴賓客以安人心。
沈哲子得知庾亮吩咐,自是嗤之以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局勢將要不寧,他才不會傻到給庾亮當槍使將人強留都中,未來真正亂起時給自家招惹怨望。
因而沈哲子非但沒有大宴賓客,反而將沈園封鎖起來,除了一些常住其中的人外,並不再接待太多訪客。前日還傳信說什麼若是不安分就滾回吳中去,現在卻想要自己給他做公關,門都沒有!
九月朔日,朝議之期。
大殿上,天子居中,皇太后居右,西陽王居左。原本下邊還有一個位置是給太保王導所準備,但是自從中書執權以來,王太保連臺城都不太履足,至於朝議則更是能避則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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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陽王坐在自己專屬的坐榻上,居高臨下望著殿中群臣,臉上掛著淡然矜持笑意。今日朝議第一個議題便是早前他所倡議的李矩封贈,太常終於討論出了一個結果,不只是封贈,而且是一等大贈!
朝議決定,故修武侯、安西將軍李矩甲冑有勞,因事有功,追贈為鎮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豐陽侯,諡為襄。
這樣的奉贈結果一出來,就連西陽王這個始倡議者都不免大驚失色。要知道,李矩在北地雖然力戰有功,但深究下來,終究不免失土之責,即便失土並非人力能阻,但說到底,也只是一個瑕不遮瑜。況且李矩不過軍旅出身,終非世家舊姓,卻獲一等美諡,簡直就是超出常理的厚遇!
當這結果由太常宣讀出來時,殿中眾臣都不免譁然,有些不能接觸到中樞決意的臺臣紛紛將視線轉向此時立於殿中的各方大佬,見他們都是神態平靜,顯然已經達成共識。有心思敏銳者略一思忖,便又將視線轉望向殿上的西陽王。
庾亮看到西陽王臉上的驚詫乃至於尷尬,嘴角隱隱勾起一絲譏誚。李矩大封確實有助於拉攏北地士心,有助於未來對於北伐的佈劃,但相對的,對於時下朝中人心卻難免有所觸動。西陽王要強出頭,反而吸引太多目光,等於給他解了一次圍。
接下來的議事內容,西陽王都不太關注,還在思忖李矩封贈規格之事。原本按照他的想,對於這種寒傖武人而言,能請到一個二等封贈已是難得,因而早先與太常交流時,也遮遮掩掩提了這一要求。可是現在出來的結果,就連他自己都不能忍受,首先想到的是或許太常會錯了自己的意思。
這麼思忖著,西陽王視線轉移到太常華恆身上,然而華恆宣佈完此事後便退回去,神態絲毫不見波動。
沒能在華恆這裡獲取什麼有用資訊,西陽王的視線便落到其他臺臣臉上,漸漸心中有警惕滋生出來。這封贈超出規格,然而透過的卻又毫無阻滯,實在是平靜的不同尋常……
心內狐疑不定之際,西陽王耳中忽然捕捉到幾個關鍵詞:“……南頓王心懷不臣,圖謀為逆……”
聽到這話,西陽王悚然一驚,轉手望去,只見侍中鍾雅手捧一份奏書,正立在殿中慷慨力陳南頓王諸多不臣罪狀。
這、這……
西陽王忽然覺得思緒嗡的一聲爆開,繼而聽覺漸漸喪失,視線艱難的轉向皇帝,卻見皇帝低垂著頭,無精打采,懨懨欲睡。再轉向皇太后,只見皇太后那雍容韻致的臉上隱隱有光華流轉。當視線最終落向庾亮時,那英朗臉龐漸漸模糊,只有一雙眸子越來越亮,繼而化作兩柄寒芒畢露的利劍,向他飆射而來!